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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3/7 18:36:13
来自：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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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雪

她和他的遇见是在三月。

本是阳春三月花意正浓时候，气温骤降，阴翳漫天，到了下午竟下起了一场薄薄的雪。

因为冷，小城的街道上鲜有几个人。

那天她碰巧休假，出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途径街心广场，吻着漫天飘洒的雪花，清清凉凉的蕴润着每一寸肌肤，很舒服，很通透的清新。

一抬眼，广场中央的花坛里盛开着几树桃花，粉粉的一团浅红，虽然单薄，却开的极妍，在瑟瑟的风和蹁跹若蝶的雪花里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感来。

眼前的情境突然就勾起她心里漾开着的童心，于是她丢掉手中的购物袋，像孩子一般嬉笑地跑过去，在那几株桃花中欢快的旋着舞步。她本是音乐学院科班出身，舞蹈功底练到家了，再配上那曼妙的身材，咋一时竟美的让人心动。

她疼惜地引来一枝桃花放在鼻前清嗅，淡淡的花香掺着雪的清凉丝丝入鼻，她小心的拈掉落在桃花上的薄雪，临近一朵花，那细细的纤蕊，那莹透的花瓣，竟是那般的美，她看的痴了。

“咔嚓——”听到有人按动相机快门的声音。她惊觉，回头，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冲她含蓄的微笑，那张脸很沉稳，很干净。

他将拍下的照片与她看，好多张，她在桃花树下的一笑一眸，都被抓拍的如此鲜活，如此灵动，原来这个雪天，她竟这样的美。

“我想把这张画下来，你介意吗？”他指着那张无论在角度还是意境上都无可挑剔的照片说，声音很温润，很柔和，不容抗拒。

言语间，她知道他的职业，小城文化馆里的专职画家，善工笔与山水画。她早听闻过他的名字，亦看过他发表在报刊上的画，有一幅《幽兰图》，她是极喜欢的，兼工带写，任意挥毫，然观画者却似能在泼墨里嗅出兰的芬芳与清雅。

小城本不大，她也是才应聘到这里一家私立高中做了舞蹈教师，初来咋到，没几个朋友，性喜静，喜欢独居喝茶品茗，闲时养点花草，日子单调却也惬意。

她倒很像看看他神笔之下的自己是何般模样，于是玩笑说：“别把我画的太丑哦！”

“不会，你就像落入凡间的精灵。”他脸上是温润的笑。

一句话恰似触动了她的心坎。

随后的一段时间她的生活依然如常，为生活不紧不慢的忙碌着，偶尔她会想起那场雪的邂逅，还有那个男子好看的笑。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她的。他去学校寻她的时候，她正在给一群学艺术的学生上舞蹈课，那节课讲的是古典舞，兴致来了，她还现场来了一段杨丽萍的孔雀舞。

在舞蹈里，她就是那只孔雀，翩翩起舞，美若天仙。

他在角落里看的痴了，等到她下课了，才缓步走过去。

她很讶异的看着他，继而一个会心的微笑，两人去了小城里的茶楼。

他告诉她那张作品画好了，参加了省上的一个画展，还获了个一等奖，他今天要请她吃饭，好好谢谢她。

她笑着说不用，是他的作品化腐朽为神奇。但结果她还是应了他的邀请，一起去吃了饭。

从那以后，两人便熟络起来。

然而，爱情是在什么时候起的呢？她和他都不知道，似乎很快，他们就像两只磁石，被彼此深深吸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全然躲也不开，便就如胶似漆了。

她喜欢躺在他的臂弯里，那时候她感觉自己越变越小，小到成了一个羞涩的小姑娘，可以无所顾忌的撒娇，聒噪，娇嗔。他的胸膛宽阔，厚实，有女人们常说的安全感。

她和他有说不完的情话，有享不尽的缠绵，在一起，时间就过的飞快。

下完班，她就极乖的回到租住的小屋等他，做些养胃的小菜，偶尔小酌几杯，她疼他，知他胃不好，外面应酬太多。他看着她精心做的爽口小菜，每每温柔的搂她入怀，说他们要做一对咸淡夫妻。

他有家妻，膝下还有一双可爱的孩子，龙凤胎，两个可爱的小人儿，她有时也会远远的立在他家门站一会，他的妻子一般长相，但看得出很贤惠，常常领着两个小家伙去上幼儿园。每每看到这一幕，她总有些无名的失落和嫉妒，但瞬间又被爱的漩涡吸纳进去了，因为他的心在她那，就这一点她比他的妻幸福。

但她和他的爱是见不得光的，他们不能并肩一起逛街，周末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玩，更多时候他去她的屋里，两人看书或者品茶，这日子清欢却有味。

35岁的他搂着26岁的她，亲了又亲，说是他的宝贝儿，她热烈地回应他叫哥哥，并附上花瓣般的香吻。

他和她交往半年有余，那爱的温度却丝毫未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极尽所有的方法见面，在她的小屋，或者驱车去郊外，或者在哪一个避光的旅馆。

不管多晚，他总是在午夜时候回家，偶尔妻带着孩子去了娘家，她才能整晚的拥有他。有时候她也会不满的撅起粉嘟嘟的小嘴，他总是轻轻的说：“宝贝，给我时间，我会离婚，然后娶你。”

有时候缠绵过后，他无限爱意的瞧着怀里乖如小兔的她说：“宝贝，你真是凡间的精灵，是世间的尤物，我如何有幸遇见你呢？只是不知这遇见是否害了你。”

她睁着微醺的眼，娇颤颤地说：“爱我就把我娶回家，那样我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了。”她很少提及他的家庭，知道他的难堪，亦从不说破。

她觉得他爱她，就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嗯，大不了我什么都给她，房子，车子，存款！我净身出户怎么都成。”说完，他正色对她：“我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爱的人在一起，什么都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她爱他到骨头里了，女人逢着爱情，便都城池尽陷了。

她是既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儿，身边不乏追求者，更是才女，她的舞姿无与伦比，小城里搞什么文化活动总少不了她去压阵，有时候她和他会逢在一个活动场上，他远远地与她举杯示意，她亦觉得满足，事后，他告诉她，在人群里她艳冠群芳。

她笑着说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摇头说不是。

她喜欢谢楚余的人物油画了，谢的画里反复画着一个女子，各种神态，忧郁的，颔首微笑，素雅的，浓艳的，在那长发女子清澈的眼神里，她读出了心疼，读出了爱。

“画家一定是爱上了画中的女孩，他的一笔一墨里都沾着情意和爱意。”她若有所思。

“确实，只知道画中的人是谢的女学生，至于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他抬眼说。

“那么我们呢？”她有些委屈：“再过些时候，我就要过27岁生日了。”

他顿了顿，温和的说：“宝贝要过生日了啊！想要什么礼物？我们去哪里吃饭？”

她突然对这样的回答很厌恶，很难过，透心的凉。淡淡答道：“不要什么，可能和朋友过吧！”

生日那天，他捧来一束玫瑰，还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顿佳肴，烛光燃起的那一刻，她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是一群人约好了，在阳光会所定了包间，要给她一个惊喜，为她庆生。

对着眼前的他和小房子中的一切，她突然间就觉得黯淡，她和他的爱情是暗夜开出的花，只能独活在阴湿黑暗的角落，见不得阳光，所有的缠绵悱恻只会让处于巨大黑暗之中的人们越发的寻不到光明和出口。

别有幽愁暗恨生，是的，那是她那一刻的心情。

“宝贝，不开心吗？”他牵着她的衣角逗她。

她没有笑，只讪讪地说：“我得出去一趟，朋友们在等我。”

“能不去吗？”他有些兴味索然：“我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的，你知道的，她生病了，孩子需要照顾。”

“那你回去吧！照顾好他们好了，我去了。”说完，她忍着泪水冲出家门。

27岁生日，她在KTV里喝了许多酒，唱了许多伤感的情歌，大伙看她神情不对了，都安静下来，偌大的包厢只有她感伤的嘶哑的声音在回荡，唱到最后，全世界都安静了，她瘫软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所有的人都愣在一旁，只当她是触目伤怀，毕竟是在他乡，毕竟这些年、倔强而美丽的她总一个人，并不孤傲却让人高不可攀。谁会知道，在她心底，那个他已然扎根了。

他是小城有头有脸的人，她懂他，疼他，从不闹，这幽暗里的爱情花只被他俩小心呵护着，人只当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极完美的女子，谁知道那素净安然面容之下的无奈。

生日过后，他好些日子没有再找过她，她终究忍不住了，打电话过去，那边的他言语之间尽是疲惫：“她生病了，我在照顾，每天还要接送孩子，还要筹备接下来的画展，比较忙！你在生活上要好好的，记得按时吃饭。”

“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她微笑着说，脸上似有泪光。

“我怕太想你，所以把号码删掉了。”他那边很平静，平静的像一泓深潭，她沉溺其中差点窒息而死。

接下来，是沉默——死寂般的沉默，他，或者她，都是。

半年来，他竟没有记得她的号码！在那一刻她忽的似乎明白了，她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在他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之余，填补他精神的空缺，充作了红颜知己，仅此而已。

挂断电话后，她怔怔的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自此，她换了号码，不再联系他，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试着去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他果然没有再去找她，那曾经刻骨的情愫竟会这般消失的无踪无迹，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似的，心的悸动是假的，爱是假的，那段时光也是假的。

整个冬季，她像伏蛰在幽穴里受伤的小蛇，艰难的为自己疗伤。

春天终究姗姗来迟了，2012不是末日，小城的春色一切照旧。

经朋友介绍，她认识了城里一个小伙子，人不难看，个子很高，还算阳光，她不见的喜欢，却也不讨厌，生活工作之余、或有联络。

有时候，她也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只道情至深处终成薄，她如是看他们之间的爱情。

凉薄的三月，天无端又下起了一场薄雪，她一个人在街上走着，风无孔不入的往身体里钻，她感觉到彻头彻骨的寒冷，走到街心公园，那几株桃花只开些半数，和她一样，在风里瑟瑟发抖。

物是人非事事休，她想到去年看到此情此景雀跃的心迹，感到极冷，极陌生，刹一时千帆过尽。

桃花遇雪，终免不了一场薄幸。只是她当初沉溺太深，将自己低至尘埃，竟是浑然不觉。

立在冻僵的桃树下，她突然很想把自己嫁掉。

她知道此时这样的想法很冒险，但却阻止不了自己给那个新认识的男子打了一个电话。

狠了狠心，她觉得自己该赌一把，爱情有时候就是一场赌博，活脱脱的拿自己作赌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关键是要遇见合适的人。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相信宿命。

薄薄的雪还在悄无声息的飘着，她不禁捂紧了大衣，加快步子向茫茫雪中走去，赴约那个正在雪里向她走来的另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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