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漫川
我相信地方是有性格的。人常说,没到过广东不知道钱多,没到过北京不知道官多,这话里渗透出来的就是地方某方面性格吧。
漫川性格温婉,像那《诗经》里的女子,窈窕美丽。又像大家闺秀,在山的闺阁里,读诗,念文,修身,养性,好让自己有美丽,还要有韵味,有品位。
漫川是陕西的一个宠儿。在秦岭南边,与湖北的郧西县上津镇紧挨着,两地情感很深,好了千年万年,性格也及其相像,何似一对孪生姊妹。
金钱河是漫川的白金项链,一年四季戴在性感的脖颈上,鬼斧神雕的太极八卦图案,迷倒了好多慕名看景的人。出身福地,自然也有一些古迹,千佛洞,武圣宫,砧子石藏金洞,仰韶文化遗址。。。。。。鸳鸯戏楼,骡帮会馆,南北会馆,黄家药铺,吴家大院,还有那一排排四合院和拐来拐去的明清石子老街,会让人眼发呆,嘴张大,半天回过神儿说一句:我的神!漫川街窄如巷,走进去,你就希望逢上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就会想到诗歌,想到爱人,想念一切美好的故事。
漫川人说话,委婉,含蓄,轻柔,动听,像柔柔的春风,似绵绵的细雨,如婉转的溪流,恍吐香的花朵,入耳入心,不刺耳,不扎心,不伤人。漫川人开口爱带儿化音,见人问:“你到那儿去?”答曰:“到下街头儿买菜。”每个字宛然花线串着,闪悠悠的。漫川人吐字,多是三声二声,平声很少,四声就稀奇了。听惯漫川人说话,你就胆怯那秦腔,怕老陕人开口。尤其听那秦腔作报告,那真是要人命!秦腔生硬尖利,每一个字都是用八磅锤砸进人耳朵里的,用锥子戳人的心。秦腔不会婉转,每句话都用刀斧削光劈尖,“你来啦!”,“刚到!”“屋里坐!”,两朋友就这样见面了,字字句句结实有力,没有美感。贾平凹说秦腔可以吓唬孩子,我倒觉得吵架用秦腔合适不过。听郧西人说话你也感觉别扭,郧西人说话纤细假意,字又咬不真,问一个人哪去了说成“你哪客(去)了?”,答话的人也说:“上漫川关儿客(去)了。”难懂。漫川人常自豪地说:我们说话很像普通话,国语!这,我相信。
漫川地处亚热带气候,一年到头,不寒冷也不火热,四季宜人,是人居福地。春,总是比陕西其他地方来得早。花先开,草早绿,南方归来的燕子来的快。当秦岭还有淡淡雪痕时,漫川已是鸟语花香了。这里的樱桃见春风就羞红了,颗又大又圆,色又亮又润,味又甜又鲜。豌豆角不到清明时节就上市了,嫩绿的样儿勾魂勾魄,不论多大价钱,都会被人抢空,大袋小包的送上车,给那远方的亲人捎去尝新。夏天也不怪热,庄稼总是比秦岭以北早熟半个月。五月端阳,可吃上新麦子蒸馍,吃上新挖的洋芋片,还有麦黄杏。有新鲜吃的就不觉的热。秋天的稻子是诱人的风景,从前店子中心渠走一趟,你都是景中景了。去小河口农家乐不为别的,就图去尝那里的蜜桔,薄薄皮肉里甜中微酸的汁水,真是绝味。冬天下雪很少,偶尔飘下那么几片,落地就没魂了。寒风戴着手套在街上游走,摸你的脸也不感到冷。我惊叹这个地方,连树都温顺。这里不产满身是刺的果子,坚果也稀少。唯独核桃落脚半山坡上,壳,却薄而脆,瓤,厚实喷香。这里产清香绿茶,出芝麻香油,女人做的豆豉,晒的黄豆酱,是宣传漫川的经典广告词。
漫川人特讲礼仪。对待客人,恭敬谦让。宾客来了递烟让座,烧水泡茶,忙前忙后烧菜喝酒。茶七酒八,倒了不洒,倒茶只倒半杯多一点点,不能满上,满了就失礼了。菜端桌上,要请客人上座,一人一小碟,一酒盅,一汤匙,一个一次性杯子,一方餐巾纸。桌上摆两盒香烟,一个火机,一个开酒器,很是文明卫生。平常待客简单但不能敷衍,请来陪客负责打关,负责把贵客喝醉喝好喝倒,这点有些像诗人文人簇拥一起,忘了身份,只记得客人醉就是主人的真诚。若家有婚丧大事,甚是讲究排场。招待来宾,丝毫马虎不得,要提前几天请人帮忙,得做三四次“八大件”席面把客人招待周全。客人今天没到明天再请,明天没来后天再做几桌,每一个宾客都贵重,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几千年的风俗,几千年的礼节,是地方文化,不能在自己过事时丢掉了,弄乱了。城里人老是嘲笑漫川人好吃,吃一碗面条都要炒几盘菜下咽,这话,不假。
漫川人爱美。城市里流行的衣服,在小镇随处可看到。女子的秀美,男儿的帅气,是漫川的一道风景,也是漫川续不完的故事。中年妇女更是爱打扮,做美容成了嗜好。现在好了,有了三个广场,跳舞的妇女恨不能把几十年的风骚都蹦跶出来。我曾听人说:要看跳舞,还是漫川人跳得好看,那柔软的身段,可以迷倒你好几天!
201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