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时候的月亮,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山里的夜空湛蓝,新新的像侄女的蓝布衫。也像一片树叶,叶面有星星点点的花。月亮很圆很亮,是母亲刚刚煎好的煎饼,香喷喷的,挂在山头,馋着我们。
有鸟的叫声,清脆亮丽,婉转柔情。我们叫它爱情鸟。叫声里有故事,有感情。“表哥背表嫂哦。俺——,羞——”。记忆力就是这种调皮的腔调,滑稽又好笑。鸟语是大人们翻译出来的,贴切,原汁原味,孩子们都应声学者,追逐打闹,想当那个表哥哥。大人听见,说是要下雨涨水,也说这是表哥背表嫂过河的传说,河水猛烈,表嫂要表哥背着过河上岸。鸟是人的化身,鸟的思想是人的赋予,很美,很善良,有人性。故事是人的爱情故事,缠绵温情,恩恩爱爱。听一次,一辈子都幸福。
孩子们在核桃树下玩游戏,女孩子唱着:月亮走,我也走,提个花篓秀花头,一间提到秀门口,遇到姊妹三个梳油头。。。。。。后面好多歌词,朴素亲切,曲折动人,已经难得回忆起来。
母亲在家里做家务,父亲叼着旱烟袋坐在屋檐下编草鞋。一双双草鞋串在一起,挂在土墙上的木钉上,被月光沐浴,飘渺着清清淡淡的草香味。
有月光可以省却煤油,可以在月光里做活,做家务。
月光下的农活多得做不完。集体的场院里码着麦捆,一个生产队的人都涌在场院里忙活。男人抱麦子,递麦把,一把把麦子喂进了打麦机的血盆大口里,打麦机发出虎号龙吟的吞吐声,让座座山都失眠。女人们戴着头巾,摔起扬叉,把麦草翘向一边堆着,堆成金黄的山。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一条山沟热闹荡漾。
要么,在月地里修水利,抬石头,喊号子,砌石练,修梯田。我小,给父亲送饭后,就在月光里玩耍,看大人歇火抽烟,听着他们说笑话。记忆里他们没有忧愁和苦恼,不知道累,聚在一起做活,总有西里哈拉的,有说不完的高兴事。不像现在,不在一起做活了,笑声也少,也不热闹,不壮观了。
母亲在月亮下给生产队挑拣洋芋时,右胳膊已经病得不轻了,捡满一筐,是我提着倒在同类的洋芋堆里。我那时小,不懂事,只知道母亲胳膊疼,无力,我替代母亲的胳膊,却不晓得母亲的疼已到生命晚期。听大哥说,母亲舍不得自己的手,也不想给儿子添穷,固执着从医院回来,伴着月亮痛苦。
母亲慈祥,善良,节俭,勤劳,村庄人都称赞。月亮也和母亲一样,黑夜里从山尖密林里钻出来,赶走黑暗,给还没回家的村民照亮。
山太高,沟太深,照顾的地方太多,因而,月亮永远挂不到门前的核桃树稍上。
现在移居漫川小镇上了,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也明亮,也圆缺,但总让我读不出诗意,找不到丢失的快乐和温情,还有那浓浓融融的淳朴民风,山村故事。
月是故乡明,月是故乡好。
2012.7.26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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