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乡村盛夏天（小小说）_天竺文学_山阳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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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8/2 1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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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盛夏天（小小说）

程玉宇

小满从庄稼地里抬起头来，用衣袖抹了一把满脸的热汗，然后，便手握锄把，望了一眼坡塬上那些生长旺盛的庄稼，以及在那些庄稼地里佝偻着腰身拼命锄草的几个村人。

把他的，这么大一个坡塬，连沟沟岔岔的地加起来，都有好几百亩哩，可如今真正在坡塬上种庄稼的，就只剩下了几个老汉和妇女了，满打满算还不上十个人。他一个早上，几经锄了二分多地的包谷了，浑身的汗，把衣裳都湿透了，说句丢人的话，连裤裆里都出了汗，把裤衩都湿透了，湿衣裤的皱褶，把大腿根子蛰得蛮疼。他已经年过半百，要不是媳妇孩子都在西安打工，他才不会这样拼命哩。可是没办法呀，前一晌接连下了十几天雨，每一块包谷地里都长满了杂草。现在天总算晴了，不趁这时锄二遍包谷，还等啥时候？自己家里在这坡塬上种了二亩地的包谷，不趁这时候上肥料拥土，还能靠谁呢？这不，前天，昨天接连两个早晨和后晌，他一个人就锄了一亩五分多地，今天天没亮就从村里上来，一个人已经锄了好大一片了。如果好好干，撵天黑二遍包谷就可以锄完。

他太累了，便索性把锄把垫在屁股底下坐在地里，默默的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坡塬下的村子，被一片遮天敝日的树林笼罩着，风过处，只偶尔能从树叶的缝隙里看到一片层檐，半堵砖墙。有鸡鸣犬吠之声隐隐约约的传上来，山塬下，树林里，沟壑间，到处都蒸腾弥漫着一片又一片乳白色的烟云。小满望了一眼与他相邻的那片庄稼地，包谷生长旺盛得一株株都有镰把粗了，都长得有半人高啦，可杂草也长得更加旺盛，如种下的一般，一二尺高的杂草把包谷杆都包围严实了。

唉！林娃媳妇可怜呀！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这当儿，坡塬下的小路上，走上来一位肩扛锄头身挎背篓的乡村农妇。一边走，一边唤他：“小满哥，你咋恁勤快哩？你真是越有越奔呐，这不，还不到八点，你就锄这么大一块啦！”

小满笑笑，说：“赶早不赶晚嘛，再说早上锄地也凉快一些。”

林娃媳妇气喘吁吁的走到地边了，裤脚都被露水打湿了，俊俏的脸上显出一丝忧戚之色。

“没办法呀，小满哥，我本来也想趁天没明就来锄包谷草的，可先得把林娃他娘伺候的把饭吃了，又把小女子送到学校去，这一耽搁，唉！狗日的林娃黑心呀！”

女人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便丢了背笼，钻进了包谷地里，一边抹泪一边拼命地锄起地来，她把猪能吃的野菜，放在一边，然后将那些没用的杂草、卷成团儿，一疙瘩又一疙瘩地摔出包谷地。

小满明白，这中年女人口中的那个林娃，还是他的一个本家兄弟，前几年还好，跟着本地一个老板在西安一家建筑工地当技工，每年给家里还寄上两万多块钱回来，可是后来，他自己也当上了包工头，竟然在西安找了位年轻漂亮女子，又成了一个家。仅管一年也给老家邮上一万多块钱，可却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娘和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全都丢给了原配媳妇，又从来不提离婚二字，这就苦了这个模样儿仍然俊俏的三十出头的女人。

小满丢掉烟头，又弓着腰拼命地锄起地来，一时间，在相邻的两块庄稼地里，只能听到两个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只能看到此起彼伏从地中扔出的那一疙瘩又一疙瘩地杂草。

就这样过了许久，小满又一次直起腰来，将锄把垫到屁股底下，又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拉长声音说：“林娃媳妇，歇一会儿吧，甭急呀，等我后晌把我的地锄完了，就帮你锄。”

林娃媳妇蓬头垢面的从包谷地里钻出来，也把锄把垫在屁股底下，坐到了小满身边，还从背笼里取出一个小水壶递给小满。

“小满哥，成天让你帮我种地，我咋好意思哩？今年夏季收麦时，要不是你帮我割了一亩多地，我恐怕早累死啦？可给你工钱，你一分也不要，我这心里……”

“快甭说外客气话啦？！谁让咱俩家里地连地、畔连畔，又是本家哩？”

“可我咋报答你哩？再说外死鬼林娃根本把我不当人，嫂了又，又常年不在家……”

女人红了脸，话说得忐忐忑忑的，但意思，小满全明白。

小满的脸就唰的红了，而且一下子红到了脖颈根，连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妹，妹子呀，我给你，给你家帮忙，是心疼你一个人里里外外的，可怜。再说，咱各家的地畔子还得划清……”

“小满哥……”

女人亦羞涩的红了脸，双手胡乱的捋扯着一把乱草，深深的低下头去。

一片坡塬，一片庄稼地，一个盛夏的早晨。

一只蝉，突然在庄稼地边的树丛里，“知了——知了！”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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