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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乱红【6】

  • 诗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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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2/8/7 17:3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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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晨起梳妆,白琳给自己扑了粉,勾了唇,眼睛也悉心描了描。似乎容光焕发了些,但仍难掩一脸倦容,自然是昨晚未休息好的缘故。水生的声音她如何能听不出来,而那高亢婉转炽热热的情歌传到她耳朵里,如何能不感动?她躲在被子里啜泣,还必须把声音压得低低,免得隔壁住着的吴嫂和妹妹听到什么风声。

 

对水生,白琳有种说不出的情感,她有点喜欢他,依恋他,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安心,无需掩饰喜乐或者哀伤,不必那样淑女和造作,甚至可以任性和随心所欲,她喜欢看他憨憨傻傻的样子,喜欢他的较真与善良,喜欢捉弄他,喜欢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对她的不离不弃。只是这一切似乎与未来无关,她压根没有想过要嫁给芦湾的什么人,对水生毫不例外,只是隐约地存着某种不安定的幻想,若没有人能带她离开,若命运注定要将她与芦湾捆绑在一起,水生哥会一辈子疼她,或许她会嫁给他。

 

白琳感到极度的悲伤,为什么那个李家公子不是水生哥,她是喜欢他的啊!只是她怎么能接受水生哥家徒四壁的困窘,怎能担承得下水生哥的瞎子娘还有背后那一大串弟弟妹妹。水生爹走出芦湾再没有回来过,村里人都说是随人参加了革命,若是事实,那是要掉脑袋的啊!她当然不能嫁给他,想到水生哥一家五口挤在一间破楼里,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水生哥,对不起了,别怪香儿。白琳让脑袋钻出被窝,深深吐了口气,对着空洞漆黑的屋栋挤出了一滴眼泪。

 

早餐用毕,李家公子要和姑母一起回苏州了,一边彬彬有礼地与白守仁、白夫人说着寒暄的话,一边用眼睛搜寻白琳的身影,到底逮着个空儿,借故遛了出去,见白琳懒懒地倚在后院的一株金桂树下发呆,快步迎了过去。

 

“白姑娘……”

 

“哦……”白琳作出惊讶状,慌忙回礼。

 

“在做什么呢?怎么不屋里说话,外边天凉。”李家公子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谢公子关怀,只是站会子,不碍事的。”白琳浅笑嫣然,倒看得李家公子又痴了。

 

“昨晚没睡好呗?瞧你眼睛都肿了。”李家公子一时竟忍不住无限爱怜地要去摸白琳的脸。

 

白琳心底一慌,却也是知道矜持的,本能地退后一寸步,任那李家公子举起的手又悻悻回落。

 

“没事,睡得还好了,公子初来乍到不甚习惯罢!”白琳面不改色道。

 

“昨个是没睡好,有人夜半唱起了情歌。觉得有趣,后来却睡不着了。”李公子似有深意地端详着白琳,缓缓地道。

 

白琳吓了一跳,竟有些慌了。她怕李家公子窥探到什么,忙掩饰道:“兴许睡得死,竟没听到什么人唱歌。那人也真是的,半夜扰人清净,实在是不应该。”

 

“嗓音还真够纯正的,水乡情歌和苏州评弹都有得一拼了。”而后,李公子顿了顿又言:“我只当昨晚那歌者是小姐青梅竹马的玩伴,心下失落才再睡不着了。”言罢,眼角竟真湿润了。

 

白琳心中一暖,顿时对眼前这瘦弱的公子哥生出无限柔情来,虽是小事,足见其对自己已用了真情,如何不感动呢?眼前这个只能躲在暗处窥思的陌生男子突然间与自己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近的使白琳俨然觉得自己成了那李家公子的娘子。声音愈发娇嗔的犹如露珠滑落:“公子这般猜测,让小女我如何做人?想来那歌是唱给隔壁陈家阿姐的,而今我却因此受累,心下委屈竟不得辩驳,实在是……实在是……”白琳委屈之至,话也继续不下了。 

 

李家公子只当是错怪了白琳,忙从怀里掏出绢子帮其拭泪,眉来眼去之间,这情感也更近了一层。待到白家人送李公子、姑母一行到渡口,白琳竟是泣涕涟涟,把李家公子心都哭的酥软了,当即暗下决心要禀告双亲,以便早日迎娶。

 

不足七日,载着满满两只船的李家送来的聘礼被脚夫送到了芦湾白家,婚期也已尘埃落定,就在三日之后,芦湾上下全沸腾了,纷纷前去祝贺,唯独水生在苦闷中黑瘦下去,两眼深陷,布满血丝。

 

迎娶的前一晚,白夫人陪着白琳坐到很晚,言不尽的母女情话让两人眼睛都泛了潮。白夫人再三嘱咐叮咛了些过门礼仪,伦理纲常,亦从侧门蜻蜓点水地提了几句夫妻之道。只碍于白素尚在一旁也不好多说,言称去清点下白琳出嫁的赔礼,便关门出去了。

 

白琳心底既紧张又甜蜜,此时心情尚好,倒是很愿意与这个素日无话的妹妹唠叨几句,离别在即,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胜过一切。

 

“姐,给你这个。”白素低着头,不敢看白琳。

 

白琳接过白素手中的绢丝,抖开,却是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血书:

今晚务必到荷花塘,见最后一面。署名是大大的“水生”二字。

 

“你从哪里得来的?”白琳感到有些心惊肉跳,声厉色惧,多少有些责备白素多事的意味。

 

“上午去王家婶子那里借个筛箩,回来路上碰到水生哥的,他……他看着好可怜呢!”白素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出去吧!真是冤家。”白琳推推搡搡地把白素赶出厢房,兀自回到屋里闷响。

 

去还是不去呢?她有些烦乱,婚期在即,她比谁都怕节外生枝。可是,一看到那张血字,心底终究有些不忍,自那晚以后,水生哥天天晚上在她家附近的小山丘上夜夜等待,早有多事的人把这事传到白琳耳朵里,她只当不知,害怕水生纠缠,竟连门都再没迈出去过。而今,她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见最后一面,彼此说清楚,水生哥和芦湾的乡亲便不再以为她是无情无义的人,未尝不是好的。

 

想到这一层,白琳到底还是乘着夜色清寒,去荷花塘的方向赴约。一个人走夜路,终究有点害怕,且道路两旁全是瑟瑟摆动的芦苇枯枝,所到之处,必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即便正月朗星稀,不自觉地也毛骨悚然起来。

 

“香儿,你到底还是来了。”正当白琳有些无助地准备折回去的时候,突然身后的芦苇丛中飘出了一个哀怨的声音。

 

白琳站定,转身,看到月光下有些凄然的水生。

 

半月不见,水生瘦了一圈,头发乱乱的,一脸胡茬,身上已不复刚毅男子的洒脱与强健。痛苦灼伤着他的眼,不再犀利有光,而是一片潮红。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水生走上前去,使劲地摇着白琳的肩,在他有力的臂膀下,白琳像一枚黄叶,在雄性强大的气旋中摇摇欲坠。

 

“不为什么!我要嫁人了。”白琳好容易从那双“鹰爪“下挣脱出来,让开两步,故作镇定淡淡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清冷月光下,水生的眼里是一道阴森的绝望。

 

“是这样的,我明天就出阁了,水生哥,你要是还疼我,就该祝福我。”白琳感觉自己浑身在抖,但还是尽量使身体和语调都趋于平和,许是源于心底的疼痛疼,许是出于好意安抚,她大胆地往前走几步,站在水生哥的眼皮底下,犹豫中伸出一只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陡然却被旋进一股猛烈的雄性风暴之中,她的手被水生牢牢扣住,顺势一带,整个人就软绵绵飘进了他的怀中。

 

“不——你怎能如此残忍。”他凄厉地大吼着,而后暴风骤雨般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如此近的距离,连他呼出的气流都那样热、那样暖,扑在她面上就有丝路花雨的诱惑。在水生任性的索取和攻击下,白琳成了水上的一叶小舟,被一股强烈的孟浪承载着、牵引着,不知去往何方,却又希望天地日月都统统隐去,闭上眼,在反复的纠缠与魅惑中渴望堕落,渴望沉溺,渴望飞翔……

 

 

起初是脑子大片空白的惊恐,继而是讶异,害羞还有挣扎,只是白琳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挣脱一个男人强烈的欲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鬼使神差地贴上那片烙铁一样炽烈的唇的,衔上它,顿时就有一股甜甜的、粘粘的、润润的水气弥漫上来,如同电击一般,山躲不开,索性迎了上去,唇,舌头,牙齿、都化成了水底油油的两条水草,纠纠缠缠、反反复复,黏黏腻腻、热气腾升在两个紧贴的身体之间,融化了,融化了……白琳感觉到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软,直至和水生一起化成了一滩稀泥,落在一片微霜的苇草间,水生的唇和手一齐在她的胸脯,脖子,耳朵游走,魔术一般,每到一处就能风生水起,把身体内某种机能点燃,她娇喘着,也热烈的回应着。直至一只手泊在那片潮湿的沙洲之上时,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拼命地推开他。骨碌站起来,甩掉衣服上的草叶,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坐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的男子。

 

“你滚,你滚!我恨死你了。”白琳哭喊着,而后拼命地往家的方向奔去。她跑得那样快,惊的路边草丛中的野禽扑棱棱四处乱飞。

 

第二日,巳时刚过,迎亲过来的队伍已经到了,白琳穿戴齐整,红肿着眼睛与母亲告别,白守仁远远地看着白琳一身红装,被一群姑婆女人簇拥着,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他用长袖抹了把眼泪,见小女白素的房门开着,便一头钻了进去。

 

白素不在房内,只是桌上却放着一首墨迹未干的诗札:

 

《送行》

 

送伊十月到扬州,长夜孤眠在画楼;

女子拆开何曾好,秋心更添几多愁。

 

看罢诗句,白守仁一时间悲从中来,酣然大哭。而后想到又许多事情要做,才勉强敛住伤心,顺手带了门,却瞥见白素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秋千架上无声落泪。

 

白守仁悄悄走过去,拉起女儿冰凉的小手一起往门厅走去。边走边说:“今个是你姐姐的大喜日子,都得高高兴兴的才是,你躲在一旁,难道不知姐姐是心疼你的吗?这会肯定惦着能多看你一眼呢!”

 

“嗯,知道了。”白素顺从地点点头,难过地问:“姐姐会回来看我们吗?她会不会和姑母一样,一走就是十多年。”

 

“姐姐不会,她爱芦湾,爱我们这个家。”

 

“爹爹,是我不好,不该老和姐姐呕气。”

 

“素儿长大了。”

 

待白守仁和白素出来,白琳已经披上了红盖头坐在了随行的花轿中,鞭炮,唢呐都炸开了窝似的,在一片欢声雷动中,芦湾人簇拥着轿子,直把白琳送上了渡口的喜娘船上。

 

白守仁给白素叮咛了几句,也跟身上了船,他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地作为白家唯一个本家人想要去苏州的李家瞧个究竟,才能真正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五只挂着红彩的乌篷船慢悠悠地荡向远方,直至再也看不见了,白夫人一行人才敛了悲戚,拭了泪水缓缓往白家的方向走去。

 

也就在九月末的一天,白琳远嫁他乡,芦湾能养出最水灵漂亮的姑娘,但往往这些漂亮水灵的女子最终都要离开芦湾这方水土。

芦湾,一个隐在南方的古老村落,以它的存在见证着某种沧桑和失落。只是这山无言,水也无语,日日消逝,日日流淌。

 

白琳出嫁那天,水生也离开了芦湾,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村里的年长者每每说起这两人,总会叹息:“多般配的一对娃娃啊。到底没走到一起,水生这一走,就更苦了他那瞎子娘了。”





 

 
  
  • 山阳在线
  • 发表于:2012/8/7 20:40:39
  • 来自:陕西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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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田野
  • 发表于:2012/8/8 0:01:59
  •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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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中···  ···
  
  • 山阳郑孔河
  • 发表于:2012/8/8 11: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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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章读得人酸酸的,满是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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