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火炉情_天竺文学_山阳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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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11/29 12:30:52
来自：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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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了。寒风簌簌，凉气浸人，住在高山的老家人烤起火来。

三哥住楼房，烤着油墨碳（焦炭），火红哈哈的，没火焰，味儿特重，我烤不惯，闻着焦油味儿就头痛，恶心，闭气。我是烤油墨碳烤出毛病的，因此，见油墨碳就敏感，畏惧，敬而远之。

家文哥家烤炉火，我很是喜欢。家文哥是个退休工人，女儿都出嫁了，儿子顶了班在西安成家立业，他老两口嫌西安嘈杂繁闹，没老家清新安静，硬是回来住土墙石板屋。老屋是老样子，没泥没粉，盖起来是啥样就是啥样，只是墙和墙上的木桩、屋顶的檩子、椽子，被烟熏火燎得黑不溜秋，墙上的画是毛主席像，另一张画里有毛主席、周总理、刘少奇，画是屋里最亮也最文化的符号。木桩上挂着包谷棒子，豆角串，还有小石磨拐。靠墙跟摆着一副石磨，石磨下是腰盆，升子和筛子，石磨上放着一个背笼，墙角有锄子家业。堂屋还有大桌，板柜。板柜对着大门端放着，柜子上方是神龛，没神像，神在他们心中。

火炉在进门右侧墙边，在小石磨旁。

农家火炉都是这个样子。靠墙挖个坑，用石板四面镶边，墙的一面立个大而高的青石板，护墙也挡火，当热气，人坐三方，能源不会浪费。

火是疙瘩火。抱一抱干柴堆在火炉里，塞一把枯草，然后架些风干的疙瘩蔸，从灶门铲几铲子红火炭儿倒在干柴上，用吹火筒吹一吹，火就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火苗一冲一冲的，伸长舌头，欢欢喜喜的做着鬼脸。炉火越来越红，火势愈来愈强，旁边的人自然不自然的把凳子向后移，草木灰随着热气升腾，旋转，飘落，轻盈大方的栖息在人的头发上，眉毛间，肩膀头，环顾烤火人，每个人都像从童话世界里刚刚钻出来。

疙瘩火香，散发着淡淡的树木味儿。红椿树散发着香椿味儿，松树飘渺着松香气儿，其它树蔸各自都有着清晰的个性气息。诸树中，柏树蔸气味最佳，气清香浓，纯正的油香里隐蕴着音乐、舞蹈、古诗的韵味，饱含着浓浓的文化情愫。边烤火，边拉家常，家和亲情都火旺旺了。那种氛围是城市人永远也享受不到的，现在的孩子也难体会到这份儿血浓如水的火炉情。

国家实施退耕还林政策后，不准人烧炭，毁坏森林，烤文明火成了问题。但山里普天海地的树林里干柴多，枯死的树蔸也不少。每到秋冬，在家的老汉就钻进树林里砍干柴，挖疙瘩蔸，堆在屋当头平趟处，码成一座小山，预备过冬过年。火炉架柴多，疙瘩火旺势，能烤上身，烤惯了火炉的山里人，火炉和疙瘩火就是冬季取暖唯一也是最理想的方式。想想看，一个冬天，农人们闲闲的坐在火炉旁烤火，谈家常，议大事，其乐融融，直到过年，多么安逸，多么幸福。

老家老了（死了）人，村里人要为亡者守更熬夜，天冷，人多，屋里火炉排不上用场了，人们就在道场里横七竖八架起一堆树棒子，烧着，燃起大火，火苗窜起一米多高，呼呼啦啦一声响，带着灰白火灰轻盈袅娜的上天去了，树木的香味儿弥漫开来，一个村庄都是悠悠的清香。火劲儿热烈，赛过三伏天的太阳光，道场中心就成了大大的火炉了，一大圈人围着火堆旁，有说不完的闲话，享不尽的温暖。

我岳父家原有一个火炉，置在墙角拐，火炉上常年吊着一个吊罐，我婆（妻子的婆）活在时，最爱用吊罐煮猪大肠红莲绿豆汤，或者炖猪蹄子，那个香勾魂。每次周末去他们家，离家老远都能闻到诱你的香味儿。

坐在火炉旁咯嘣包谷花儿带劲，既消磨时间，又满口醇香，还能听到时间蹦咚蹦咚的跳。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要下雪了，邀一二朋友，坐在殷红的火炉旁，咬着包谷花儿，喝着新酿的包谷酒，促膝长谈，唠家常，谈人生，话文学，议前程，溪流潺潺的消遣着寒夜。虽然没有白居易与刘十九那般文气风雅，但我们也情趣盎然的友情过，温暖过，一夜一冬，一年一世，我们都不觉得寒冷。

这样的日子只有老家有，深山里有，农人们有，唐诗里有，已是活化石了。

冬天再回老家，我还是找火炉烤火，和老家人说说知冷知热的家常话，说出我对火炉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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