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鹊声先我到山家_天竺文学_山阳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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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1/17 11:38:13
来自：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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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侄女哪儿向家中走，路过一条山沟，见路旁一棵树杈上叠着三个脸盆大的喜鹊窝，心中无比喜悦。问同路的亲人，说：那是喜鹊三年盖的房子。我好生奇怪，喜鹊真有灵性，也领会国家移民政策了，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学会了建造高楼的技巧，楼上楼的日子，是一种什么滋味？谁能知其意呢？

在山村，喜鹊是人家邻居。鹊窝筑在高高的树上，树是白杨树、红椿树和核桃树，山野间，这些树到处都是，家家房前屋后都有几棵，长得旺势，高大，豪气，英武俊朗。喜鹊恋高枝，从不蜗居矮树低檐，洁身自好，气质高雅，不与一般鸟类同流合污。

我的老屋门前，有两棵伟岸的核桃树，几人合抱才能抱住，面皮粗糙，黑斑突出，枝叶茂盛，遮天蔽日。每年核桃成熟，都是胆量极大的堂哥登楼梯攀爬而上至半腰，扬起长长的竹竿把核桃敲敲打打下来。核桃树上有鹊窝，年年都有高低左右三个悬在高空，我每次想看鹊窝，都得仰面朝天，身子仰成一个直角，酸痛脖子才甘心。

山村多喜鹊，三三两两，一群一伙，极像村庄里的丫头，疯疯闹闹的。一会儿飞到田野，喳喳喳的吆喝，一会儿俏立枝头，戛戛戛的报喜。这种鸟儿天生活泼开朗，不知道忧愁烦恼，栖息屋顶喳喳叫，落脚路旁戛戛笑，只要开口，就欢快嬉闹，告诉人们的，都是喜事好事，让人心里乐滋甜蜜。

喜鹊和乌鸦，都是山村常见的鸟儿，个头，习性，有点相像，只是一个色花白，一个身乌黑；一个音婉转，一个声阴森。可山里人，对乌鸦极其讨厌，乌鸦一张嘴，就好像天灾人祸要来一般。而对喜鹊，却带着宠爱，带着偏心。喜鹊站在核桃树上一叫，跨出门槛的娘就会满眼喜气的说：今儿个要来客人了。若乌鸦开口，便是一句：呱呱呱，呱死！

喜鹊心肠好。七夕那天，山谷一片宁静，喜鹊成群结伴飞上天去了，在泱泱汤汤的天河上，首尾相连，翅翼相叠，搭起弯弯长长一座鹊桥，让牛郎织女会面相拥，说着绵绵情话。娘总是说，小孩子躲到瓜棚豆下能听到他们的悄悄话，我躲着听过几次，只听到夜虫唧唧，溪水潺潺，没听清一句温情柔软的耳语。长大后我恍然醒悟，思念一年的两个爱人，恨不能早早相见，相见了，哪有叙旧诉苦的空儿？深情蜜意，万般爱恋，晶莹在喜悦里，深藏在无语中。人们听到的，是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心思。

天气变凉了，很多鸟儿，离开村庄去了温暖的远方，只有喜鹊留恋故土，守望着高树上的鸟窝，比翼齐飞，欢欢快快的过着日子。麻雀也多，一群一团，到处闲逛，四方流浪，困了，就在矮枝、草丛、墙洞里找个地儿寄宿，定无居所、游手好闲的活着。麻雀吵闹，村民们不大喜欢，心里疼爱的，依然是树上笑眯眯的花喜鹊。对于村民，喜鹊就是亲人，是一喊即应的邻家男女。

小的时候，撵着结婚队伍看新娘，看嫁妆。最惹眼的，要算红箱子正面绘画的“喜鹊登枝”图了，抬嫁妆的人，故意一摇一闪的迈着步子，画里的喜鹊，像在喜气洋洋的欢叫，一枝枝，一朵朵梅花，艳艳的绽开，羞羞的笑。后来买过一床被子，大红被面上，绣着两个花喜鹊，拖着长长的花尾巴，翘着头，张着嘴，喳喳的叫。晚上睡觉，总想看一眼，再看一眼，直到心里装满欢喜才甜甜的进入梦乡。

喜鹊，是人们公认的吉祥鸟。《禽经》有：“人闻其声则喜”。家乡人大早听到喜鹊鸣叫，相信有亲人要来，心里默默的猜测着客人的姓名和摸样。宋欧阳修赞美喜鹊：“鲜鲜毛羽耀明辉，红粉墙头绿树林。日暖风轻言语软，应将喜报主人知。”浓墨重彩，轻描淡写，描画出了一幅“喜鹊报喜”图。华丽鲜艳的喜鹊，英姿在高高的绿树枝头，风儿轻吹，细粉样的阳光洒在羽毛上，微微泛着亮，鹊儿对着红粉墙里的人，柔声细语的报告：客人来了！客人来了！此情此景，何不让人心旌荡漾？

不过，我最喜欢元代刘因的《山家》：“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怪见溪童出门望，鹊声先我到山家。”春末夏初，一场雨水过后，诗人骑马向山家走来，马蹄达达，云霞沾掌，习习惠风中，飞花飘落在沾酒的衣袖上，花，也醉了。诗人睁开微醺的眼睛，怪呀？是那家的孩童出门张望？抬头仰望，喜鹊正在枝头欢叫，这喜鹊啊，原是它先我到了山家，报告了喜讯。这种场景多么活泼、情趣、温馨。一首诗，一幅画，一个山家的恬静生活，跃然眼前。

很多时候我回山里老家，见喜鹊蹦跳枝头，兴奋难抑，喳喳喳的喜悦，响彻一个院子，一座村庄，一条山沟。喜鹊认出我是山家的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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