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峪河
记忆中最难忘的是家乡的河—峒峪河。峒峪河发源于秦岭余脉,商州与山阳交界的黑山,
80多里蜿蜒曲折汇入金钱河注入汉江。那条弯弯曲曲流过我家门前的峒峪河使我童年的乐园。那时的峒峪河清澈碧绿,那就是从山涧中浸出的一股清泉,渴了就可以用手掬一捧入口或爬在河边一气饮个够。河里总有数不清的鱼排着雁子型的列队悠闲地队队游过,夏天浪迹岸边常常会看到爬到河边晒盖的鳖,扑腾扑腾的跳水。每天三点多放了学,我们就像脱缰的野马,蜂拥般的扑到小河边,开始我们不厌其烦的嬉戏。把鞋向书包里一装,光着脚丫在河中的石头下摸鱼,摸住的鱼就用岸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倒着一穿,串上一串回家掏去肠肚,再摘些核桃树叶把鱼一包,塞到锅洞里烧着吃。虽然那时都贫穷,不可能和现在一样放到锅里用油渣着吃,可那时烧鱼吃可是我们的美味佳肴。河边住的孩子大都会游泳,因为从小就在水中玩大的,而且都有险些被水淹死的经历。我七八岁那年和我几个哥兄老弟到门前的深水潭里游泳,那时我的水性还不行,看那些大孩子在潭中间打水仗,我看得眼馋,忘乎所以也扑到深水区,结果差点被水淹死,当我的堂兄把我救上来时我已昏迷不醒,他们又是压我的胸脯,又是提着我的双腿倒立,折腾的把喝下去的水吐出来,才总算救活了我。最有趣的水中游戏是跳水,形式如同运动会上的高台跳水,我们在深水潭边选一处高地,一般离水面二至三米,几个人一同跳下,而且要比谁在水下呆的时间长。我最喜欢呆在水中透过清亮亮的碧水,睁大眼睛看那鱼儿在我眼前来去穿梭,仿佛西游记中的龙宫。我们以河为伴,以水为友,一个夏天个个晒得像非洲黑人,回身上下黑光油亮。整天呆在河里也没少挨父母的打,父母怕小孩整天在水里玩有个闪失,一次父亲发狠用荆条打得我脊背都渗出了血,可是怎能管住我小孩要野的心。父母的担心不无道理,一天艳阳高照,我们几个伙伴正在水中打水仗,谁知猛一抬头,忽然看到大洪水卷着浪渣汹涌而至,我们跳出水就跑,结果放在岸边的衣服都被洪水冲走了,害得我们光着身子事小,回家难给父母交代事大。原来下游大晴天,上游却下了大白雨,差点要了我们的小命。
最烦的是每天下午寻猪草,如果第二天猪没草吃,那是要挨父母揍的。万物因水而生,所以我们几个伙伴最爱到河边寻猪草。水蒿子、水芹菜,车前草等凡是猪能吃的一扫而光,然而总有寻不到猪草交不了差的时候。一次我们五个小伙伴忙了一下午,每人只寻了一笼底猪草,黄昏我们都坐在沙滩上想办法糊弄父母交差。这时比我们大两岁的一个伙伴说:“我们每人才都寻了这点猪草,如其每个人都回家挨骂,不如我们来赌一把,我把这两个挎篮倒扣在沙滩上,中间只有一步远,谁能双脚比齐,从这个挎篮跳到那个挎篮上,我们就把所有的猪草给他一个人,你们都跳不过去,猪草都归我。”大伙一听那好呀,都争着先跳,结果个个落个嘴啃沙,猪草都被他一个人卷走了。当时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就是想不通,只有一步远为啥大家都跳不过去呢?回家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笑着说:“你们上当了。”我问“为啥?”母亲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了仔细想想为啥”:三国时周仓力大无穷,可是有勇无谋,他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关羽知道后,有心收他为护卫,又怕他不服,就邀他比武。关羽说今天我们比武,谁输了谁就要给赢家担一辈子脚。周仓说那好呀。关羽说听说你力大无穷,我们今天就来比力气。你看我提起一捆稻草轻轻一下就能扔到河对岸,而你用尽全力连一根稻草也扔不过去,结果确实如此。周仓不服说再比。关羽说行呀,你看我用两个指头轻轻一下就能把这只蚂蚁粘死,而你就是用拳头也打不死在沙滩上跑的蚂蚁。结果周仓再用力,一拳下去把沙打个坑,收了拳而蚂蚁仍在跑,周仓无法抵赖只好给关公扛大刀。他给关公扛大刀也是口服心不服,心想我也是一个远近有名的英雄,怎能就给你关羽扛一辈子大刀。月夜行军,周仓扛着大刀跟在关公身后,周仓刚举起大刀想杀了关羽,只听关羽大吼一声:周仓你好大的胆!周仓吓得扑通一声跪地求饶。关羽说我长有前后眼,希望你以后不可再有叛逆之心,下次再犯定斩不饶,从此周仓老老实实给关公扛了一辈子大刀。其实关公哪有前后眼,那是月亮地里他看到了周仓举刀的影子。上了初中学了力学,才豁然开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还是毛主席说得对:“用知识武装起来的头脑是不可战胜的。”
印象中的峒峪河是温顺善良的,祖祖辈辈峒峪河山民依山傍水,在它的呵护下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它用清澈的泉水浇灌着两岸干枯的土地,滋润着返青的麦苗,抽穗的稻田,吐蕊的荷塘,它用母亲般甘甜的乳汁养育着成千上万钟灵毓秀的儿女,用丰硕的果实撑起峒峪河人民伟岸的身躯铮铮铁骨。
印象中的峒峪河是桀骜不驯的,曾几何时大炼钢铁,满目苍翠的山梁变成了岩石裸露的秃岭,无休止的滥砍滥伐,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记忆里七八十年代,几乎年年发洪水,浊浪滚滚,淹没农田,摧毁房屋,荡涤堤鍊,两岸群众年年都要发扬一不怕苦,而不怕死的战天斗地精神,苦战三九,筑堤保田,在被年年洪水冲毁的沙滩上再修农田。我们也不能闲着,半工半读,老师每个下午组织我们文艺宣传队,送戏到工地,给大干的父老乡亲鼓劲加油。那时我唱的最多的是“小铁锨三尺三,三呀么三尺三,红小兵扛在肩,扛呀么扛在肩,为了实现大寨县,我们也要把力添,把力添”。接着是八大样板戏选段,还有眉户戏“手提着竹篮篮”,南泥湾等。那时喊得最响的口号是:人定胜天,挑灯夜战,大干三九,建成百亩良田。工地上彩旗飘飘,铁锤钢钎敲得震天响,,大喇叭里一遍遍播放着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十六个人吃力的抬着巨石,大家叫着步子缓缓前行,几十个人套着铁链吆着号子拉着大石头慢慢移动,男女老少肩挑背托,一笼笼把沙石倾倒在水坑里,扁担发出了悠扬的欢叫声,一幅好不壮观激动人心的画面。看了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会怀疑共产主义的实现指日可待。可是人们对生态破坏的越厉害,遭到的报复越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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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水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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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水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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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水灾,一次次把人们辛辛苦苦换得的劳动成果化为乌有,留下的是山上泥土被水刮光了,河里土地被水冲光了,群众年年修地没有地,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饿着空肚皮。我亲眼目睹了
1975年水灾,我站在河堤上看水势,瓢泼大雨不停地下着,河水就像水库泄洪,迅猛上涨,从上游携带的树木像一把利剑,一头撞在河堤上,河堤就像豆腐块,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终,我的感觉是我发现情况不妙撒腿就跑,河堤垮塌的速度带来的风都掀起了我的衣襟,惊人一身冷汗。河两岸刚刚挂红胡的玉米,刚刚灌浆的水稻,顷刻被一扫而光,奶奶、妈妈在流泪,我却很漠然,直到我整整吃了大半年的红薯熬野菜,才明白大人们泪水的含义。
峒峪河我故乡的河,我爱你爱的彻夜难眠,你是我一生难忘的欢乐童年,美好的梦;我恨你恨得痛心切腹,你像一头恶魔一次次把父老乡亲对美好生活憧憬的梦击的粉碎。如今故乡的山再次披上了绿装,虽然你不再越来越瘦,但是要想恢复失去的原始生态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我多想再次裸身跳进水中,浸润在你澄清碧绿的怀抱,掬一口一生美在我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