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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调动

  • shanyangwen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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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29 11: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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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   动

八月的太阳,暴烈的脾性尽管有所收敛,但仍不肯早早地休息,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还依然把金色的光芒倾情洒向大地,洒向了这个群山环抱、板沟乡最东边的槐树垴。蜿蜒的公路上几只狗吠叫着好像在追着一只野兔,树荫掩映里,人家屋顶的烟囱也陆陆续续吐出了青烟,屋旁的竹林间或传来一两声鸡鸣,一切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随着一阵“嘟嘟”的摩托车响声,老蔫儿骑着崭新的“钱江回来了,在稻场边,将车停好,翻身下车,然后低着头朝堂屋走去。

突然,感觉脚底微微一滑,老蔫儿挪步一看,一堆鸡屎正被自己踩得面目全非。“妈的,眼瞎了!”老蔫儿低吼一声。不知是骂鸡,还是骂自己,反正就想骂。

待在台阶棱上把鞋剐蹭好,走完四步台阶,正准备跨步进屋,老蔫儿感觉心中的热浪“蹭”的窜到了脑门。让老蔫儿火烧头皮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个家里惯用的猪食盆。猪食盆不偏不斜,正倒扣在堂屋门中间,那般地突兀,那般地不识时务。要在平时,老蔫儿会弯下腰将盆拾起斜靠在门边的,最多嘴里嘟囔一句:“要死的鸡,那要吃!”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今天,合该这个为家人的口福立下汗马功劳的猪食盆倒霉!老蔫儿只感到头上的热浪一下窜到了脚上,不由自主得要爆发出去。

“咣当”一声,猪食盆飞出了两丈远,“啪”,落在了台阶下,“叮叮咣咣……”撒下一路搪瓷粉末滚到了稻场边。“扑棱棱”,檐脚的一群鸡惊慌失措地跑开了,“嘎哒,嘎哒……”的叫着钻进了屋后树林里。

老蔫儿气咻咻地迈步进屋,差点撞在了老婆兰花手里的簸箕上,闪身走过,直接进了卧室。兰花从堂屋门边的厨房出来,怀里的簸箕了装着大概有两升的黄豆,“挨刀的,疯啦——”兰花骂了一句。见老蔫儿没言语,便走到门口,一只脚搭在门槛上,将簸箕放在支起的腿上,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继续在簸箕里挑拣黄豆。

卧室里,老蔫儿坐在沙发上,猛吸了几口烟,腾起的烟雾熏得泪腺有了一些反应,喉管受到辛辣的刺激,忍不住咳了几声。

“要死的,还学会抽烟了,不要命了,日子不当日子过了。”兰花扭头朝卧室瞟了一眼,有一点愤恨。

“哎——”老蔫儿叹了口气,又把烟放在嘴边小吸了一口。

“今儿咋了?开会回来就成这怂势样了。”

“咋了?狗日的王来志欺负人!嫌我没给他送礼,把我调到石家凹去了。”老蔫儿声音高了几度。说完,举起手中的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把烟蒂扔到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再抬起脚踩在烟蒂上狠狠地捻着。

“石家凹?在哪儿?”兰花边说边把簸箕放在地上,凑了过来。

“在哪儿?乡里最西边。”老蔫儿嘴唇有点哆嗦。

“石家凹!”兰花喃喃地念叨,“不行的话,先将就一年,好在来去骑摩托车,也算方便。”近来,兰花因为自己家里有了全乡教师中唯一的一辆摩托车,自豪是自然的。

“骑个屁!学校离公路还有四五里,把摩托车背上呀。”老蔫儿站起身来,走到抽屉桌前,掏出香烟又一次点上。

“那咋办?今年另外租种了二叔家的三亩多地,还指望你一早一晚在家帮忙呢。金枝读初中,状娃读小学,都在啃脚后跟,我一个人累死也种不过来八、九亩土地。”兰花说完,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

老蔫儿两脚伸直仰坐在沙发里,从来不吸烟的他,这会儿却大口大口地吧嗒着,完全将自己笼罩在烟雾里。兰花两手夹在两膝间坐在沙发旁的小凳子上,扭头似乎是朝门口看着,半天都没动了。

“唉!昨天你不是说你被评委优秀教师了吗?咋这样整你呢,一下就把人从最东头调到最西头。”兰花扭过头,望着老蔫儿说。

“你以为王来志愿意给我评优秀教师的呀,还不是我的成绩摆在哪儿,他不评说不过去。”老蔫儿愤愤地说,“狗日的,嫉妒我彩票中奖!”

“当初中奖的时候,我不要你买摩托,可你偏不听,人家一个大主任还骑着自行车,可你一个小教师却骑着摩托车,看把你显摆的,人家心里能舒服?”

“我中奖咋?我骑摩托咋?我既没偷——又没抢——。”老蔫儿坐直了身子,声音高了几分,特别是偷和抢拉得较长。

“你是没看见别人的那股眼红劲儿?连你那个师范同学张斌几次见我说话都怪声怪气的,教办的老周不是几次说要你请客打官吗?中奖后我说把教办和学校的领导请到家里来吃一次饭,你硬是不听,这下好了?”兰花白了老蔫儿一眼,扭过头去。

“那次中奖,全乡教师一千六百多元摊派奖券钱都被他们硬讹去了,还给他老王夹了一条一百八十块钱的‘好猫’烟,还嫌不够?”老蔫儿鼻孔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的。

“现在说这有啥用,今天调动文件出来了吗?看看还有啥办法没有?”老婆兰花在关键时候,总是比老蔫儿显沉着、睿智。

“还没呢,下午散会的时候,听老周说方案已经定了。”老蔫儿声音低了下来。

“待会儿你到王主任哪儿去一下,请他依然把你留在杨树小学,这样回家也近一些。”

“咋去?要不我和你一块去?”

“我去……也行。”兰花想了想说,“就到楼上灌10斤包谷酒,再把那个猪屁股肉带上。”

“猪屁股肉我自己都没舍得吃,还给……”

“你是亏没吃够,都啥样了,你还抠。”兰花骂道,“赶紧搬梯子。”

在家里,一般情况下,老蔫儿服从命令的时候还是多。

搬来梯子,在堂屋山墙上的楼门口搭好,兰花已取来了10斤装的塑料壶和手电筒。老蔫儿从老婆手里接过酒壶,一手提壶,一手抓住楼梯横档,左脚踏上一步,右脚跟上一步,身子斜一下正一下地向上爬。如果在平时,老蔫儿此时绝对会想到“步步高升”这个词的,可眼下老蔫儿考虑的问题挺多,一是这酒送过去,王主任会不会要?二是要了以后会不会起作用?三是灌完这壶酒,酒缸里剩下的估计就不多了,不到过年可能就见底了。老蔫儿平时不抽烟,但酒却是喝的,放开了一顿七、八两是不在话下的,隔三差五就是没有下酒菜,也要喝上二两的。

兰花也上来了,在兰花手中手电筒的光束中,老蔫儿熟练地走向放在后檐墙角的大瓦缸。掀掉缸上的木锅盖,解开蒙在缸口的塑料纸,一股醇香便弥满了整个屋子。

待灌完满满一酒壶,老蔫儿看了看酒缸,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样子,又顺手打起半酒吊,一样脖子就咕嘟下去了。

接着在兰花手电筒的指引下,老蔫儿从前檐屋梁上取下了猪屁股肉。看着已经被熏得棕黄的猪屁股,老蔫儿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不过在老蔫儿在取肉的当儿,心里默默数了一下:五吊半,外加半边猪头。

等老蔫儿把酒和肉用尼龙布袋扎好,再在摩托车货架上捆好,兰花也在屋里收拾好了。米黄色大方格衬衣,蓝色紧身牛仔裤,依然将这位三十来岁的妇女衬得凹凸有致,脚上的一双白色高跟凉鞋,使得身材显得愈加修长。要知道当年兰花可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美女,农村打柴弄火的日子,尽管让皮肤黑了一些,但风韵还是有的。看着老婆“咯噔、咯噔“的走到自己的面前,老蔫儿的心也“咯噔“了一下。还是那句话,要不是眼下情况特殊,半月没有亲近老婆的老蔫儿,此时真想趁着孩子不在家,狠狠地在老婆丰满的屁股上捏一把,然后搂着亲热一番。可是老蔫儿还算有理智,只是对着兰花嘴角上翘了几下,两人就一前一后向摩托车走去。

太阳已经隐到了山背后去了,在母鸡呼唤鸡仔进笼声中,老蔫儿带着包谷酒、猪屁股肉,及双手紧夹着丈夫腰的老婆,迎着微凉的风,一路“嘟嘟“的向乡教办奔去。

从槐树垴到到乡政府有三十里路程,教办就在设在乡政府西边板沟乡中心小学院内。暮色四合十分,老蔫儿到了学校。在学校院墙外,老蔫儿将摩托车支好,叫老婆看着,独自向中心小学院内右边的一排平房走去。

王主任房子的灯黑着,门也锁着。紧挨王主任隔壁的老周的房子亮着灯,并不时传来划拳的声音。老蔫儿犹豫了一下,上前敲了敲门。门开了,屋内烟雾缭绕,老周正和四个中心小学的老师围坐在小方凳周围喝酒,小凳上两个盘中分别装着瓜子和包谷花,地上散落瓜子皮。

见是老蔫儿,脸已泛红的张斌站起来叫道:“成仁,来,来,来!”其他几个也站起来,有喊“老蔫儿”的,有喊“余老师”的,都嚷着“划几拳”。

“有事吗?成仁。”老周打着酒嗝问道。

“我找王主任,他没在这里?”

“哦,王主任哪,他下午散会后到石家凹老曹哪儿去了,估计回来得很迟,你要找他明天来吧。”

“哦,这……”老蔫儿迟疑着。

“这样吧,你要是着急,刚好你用摩托去接一下,下午王主任是坐“蹦蹦车”(三轮车)去的。”

“行,好,我去接。”老蔫儿这回有了主见。

老蔫儿转身朝校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和老周的笑骂声,“狗日的老曹,去年杀四、五百斤的猪,这时候才想起来请领导喝猪血汤。”“哈哈哈……”屋内又是一片笑声。老蔫儿也是下午从老周嘴里知道,老曹和自己一样的命运,方案上是要调到槐树垴小学的。不同的是,老蔫儿是从最东边调到最西边,老曹却是从最西边调到最东边。

由于生性怕黑,最终老蔫儿还是决定带着老婆一块去石家凹。酒和肉则藏在学校隔壁人家稻场边的麦草堆里,终究有点不放心,又搬来几块石板斜靠在上面,再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麦草。

在到石家凹的分岔路口,老蔫儿把摩托车停靠在路边人家门口,并打听好老曹的住处,就和老婆趁着淡淡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老曹家走去。

当老蔫儿两口子汗涔涔赶到老曹家的时候,老曹家酒宴已经结束。王主任果然在这里,坐在稻场边桂花树下的椅子上,衬衣扣全部解开,露出白晃晃的大肚子,一手拿着报纸不停地摇晃着扇凉,一手附在鼓囊囊的肚皮上来回摸搓着。老曹则在旁边的晾衣杆下,用力地撕剥着一个血淋淋的悬挂物。

“成仁,你咋来了?”王来志喷着满嘴的酒气问道。

“我专门来接领导回去的。”老蔫儿陪着笑脸。

“哈哈,你个老蔫儿!哦,兰花妹子也来接我了,哈哈哈……”

“就是……兰花说完,感觉到自己脸上热辣辣的。

“那好,既然兰花来接我了,我一定得回去。”

闲聊了几句,王来志打着哈哈就决定走了,只是老蔫儿手上多了两只老曹送给王来志的兔子。

在公路边摩托时,老蔫儿要王主任坐在中间,可王来志坚决要坐在后座上,理由很充分:不能因为他,把老蔫儿两口子分开了。无奈,老蔫儿只好顺从。一路上,老蔫儿带着两个人小心地骑着摩托。而老婆兰花也并不轻松,几乎是在背着后座上的王来志,只感到王来志肥嘟嘟的肚子紧贴着自己的腰部,全身大半部分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并且王来志的两只手肘搭在兰花的肩上,呼呼的热气直吹得兰花耳根直痒痒,浓烈的酒气和烟味只朝兰花鼻孔里钻。兰花几次都有呕吐的感觉,可又不好声张,只好强忍着用手捂住鼻孔。

到了学校,王来志趁着下车,在兰花的屁股上猛拍一下嚷道:“兰花妹子,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还真香啊!”兰花苦笑了一下,没言语。

“哎,还别说,摩托这玩意儿就是方便。“王来志一边嘟囔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去开门。那边老蔫儿两口子就赶紧去草堆中扒东西。还好!没被野狗发现。

等老蔫儿从王主任的房中出来,再次骑着摩托带着老婆回家的时候,明显地感到摩托车轻松了许多,其实,老蔫儿的心也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调动结果宣布了。老曹到石家凹小学任教。只是让老蔫儿没想到的是,自己没被继续留在杨树小学,却是调到乡教办当干事;干事老周被调到槐树垴小学去了。这次,老蔫儿还是有点“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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