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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连载——荞麦花开(未修改稿)八

  • 藏地鹰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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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4/15 21: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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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龚书记再也没醒过来,是突发心肌梗死去世的,乡政府的礼堂腾了出来,礼堂中央的遗像下方的桌子上摆满了洁白的哈达,他的遗体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周围布满了鲜花,县里组织部来人了,在书记遗体面前当着众人面宣读了地区组织部迟关于他担任县人大副主任的任职通知。

地区的领导来了,县里的领导来了,老战友来了,尼玛带着全村村民的367条哈达来了。他的爱人和女儿从陕西老家赶来了,这位中年妇女在女儿的搀扶下,来到丈夫面前,已泣不成声,几次昏厥都被随行的医护人员抢救过来了。

一些村民准备请来了色雄寺的喇嘛们为书记诵经祈福,被扎西乡长婉言谢绝了。

书记的遗体火化那天,突然刮起沙尘暴,风卷起尘土肆处飞扬,天空灰暗灰暗的,处理完书记的后事。地委的一位副书记问龚书记爱人有什么要求。

她淡淡的说,“老龚在西藏待了三十多年,在西藏待的日子比在老家都多,我希望把他的骨灰留在西藏一半。另外女儿已经是老家的一名教师,我希望她留在格达陪着她父亲。”

地委副书记眼睛红红的,深情地说,“老嫂子,龚书记在藏工作达三十年,是组织上没有照顾好他,你这第一个要求我同意,第二个要求吗,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据我所知,您身体也不是很好,就歆月这一个女儿,还是留在您身边照顾你吧?”

在旁边的人也纷纷劝着书记爱人,等着她做决定。

她平静地说,“如果老龚还活着,他肯定支持我的做法,还请组织上考虑。”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这母女两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地走到楼道,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塔玛的大桥桥墩今天准备浇筑混凝土,一大早村民都在大桥工地等着,歆月抱着骨灰盒,脸色苍白,风不时的吹起她的长发,她的母亲在别人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桥墩面前,扎西乡长特意戴了一副墨镜,因为他不想让村民们看到他落泪。

那天大家是看着歆月把父亲的骨灰洒进桥墩的,直到那个留有龚书记骨灰的桥墩完全浇筑完毕后,大家才离开现场。

歆月如愿以偿的调到格达乡中心小学,母亲和爷爷奶奶还生活在内地,母亲答应歆月等为爷爷奶奶养老送终完以后,也要回到西藏,这样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二十)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依旧沉浸在失去龚书记的悲痛中,好几次看到歆月,我都在刻意的回避,每次都是匆匆打个照面,甚至不敢抬头与她正视。

后藏地区的风俗习惯很奇特,从藏历的十二月初一开始就过年了,俗称“农民年”,一直要持续到真正意义上的藏历新年。走在村里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村里的男人们把窗户门相换上新布帘,在房顶插上簇新的国旗,经幡,门前、房梁,厨房海鸥附近的神山神树用***画上十字符号等吉祥图案,大人小孩儿都换上了崭新的节日盛装,牛羊身上都被涂上了鲜艳的颜色,从各家各户门前的“煨桑炉”烟气氤氲,弥撒着松柏枝散发的味道。构成一派喜庆的气氛。

从索朗家喝完青稞酒出来,正是正午,我感觉浑身都燥热,走路气喘的厉害,看到柳树下有块大石头,我简单吹吹上面的灰尘一屁股坐下去休息,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有点冷,我睁开眼睛看着歆月竟然向我走来,一股浓烈的酒味使她有些不快,不禁的捂住了嘴巴,抱怨道:怎么喝这么多酒啊?要不要我用手机把你现在的光辉形象拍下来?我立马站起来憨憨一笑:这是增进民族团结的大好机会,喝点酒没啥。歆月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慌忙的从她与她对视的眼神中逃脱,低头不语。歆月悻悻的离开,走了没多远,然后转身对我说:走陪我走走吧?

我赶忙小跑了几步追了上去,与她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沿着田间的小路走去。中午的太阳很大,很毒,歆月撑起太阳伞,戴着一副大大的遮阳镜,我被强烈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到像是她的保镖一样。其间,和歆月有一句每一句的瞎聊着,时不时我还得附和着她傻傻笑,这个午后有点也有点开心。

                      (二十一)

今年的藏历年和春节竟然在同一天,母亲早早在内地为我邮寄来了一大箱零食和特产,我分发给乡里的同事,歆月霸道的掠走了很大一部分。乡里留下来的人不多,除了值班的以外基本上都回家过年了,歆月和我一样留在了西藏过年,大年三十晚上,歆月邀请我和乡里另外一个汉族同事吃年夜饭,这是我第二次到歆月的宿舍,上一次是歆月调过来的时候我帮她搬行李进去,宿舍不大倒是显得异常干净,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张办公桌上靠墙竖着一排书,一张单人床墙壁四周被歆月用漂亮的墙纸围了一圈,一台电视机在房间的正中央靠墙放着,简单清新。厨房就在她宿舍的隔壁,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个空的宿舍,里面设施很简单,我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歆月娴熟的切菜动作倒是有些入迷了,似乎歆月发现我在看她,显得有些不自在,让我和另外一个人在她宿舍看电视。

年夜饭的氛围很好,最主要的是歆月的厨艺确实不错,所以大家吃的很开心。

                     (二十二)

睡梦中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找到手机,打开台灯,是扎西书记打来的,我按下接听键,听到那头声音很吵杂,扎西书记急切地说:“夜里下暴雪了,刚刚接到隆喀村的报告,村里受灾很严重,你马上收拾东西随我下乡,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乡里”。说完书记就挂断了电话,我马上起床,从衣柜里拿出棉帽、围巾,随手抓起挂着在墙壁上军用大衣就往外走,刚打开门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地上已经雪白雪白了,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作响,我刚走到乡政府大门口,看到车子灯光越来越近,不一会儿车子就在我身边停下。

扎西书记显得很疲惫,沉重的对我说:“这个年估计过不好了,据报告隆喀的受灾面积很大,我们先下去,今天夜里县里已经在筹集救灾物资了,明天,老宋他们就会跟着下来”。说完就闭上眼睛休息了,去隆喀的路很不好走,由于雪大路滑,车子好几次遇到下坡都在打滑,我索性让司机师傅停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帮着司机看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司机只有凭着记忆找路,凌晨六点过,我们终于赶到了隆喀。

隆喀是格达乡唯一一个靠近边境的小村庄,离格达有二百多公里,有四十多户村民,而这个村又以游牧生活为主,四十多户人分布在方圆七十多平方公里范围内。扎西书记下车直接用藏语与村干部交流,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错从语速上明显能觉察出来,灾情很严重。简单的交流后,扎西书记让我用村里唯一的一部电话与乡政府联系,并向县里报告灾情。

第二天,雪依然没停,村干部兵分几路挨家挨户探看灾情,临近傍晚几路人终于回来了,灾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有几户人家的牛羊面临被冻死,还有几户的帐篷已经坍塌。

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宋副乡长领队的第一辆车开进看进了村子,就近把粮食、牧草、御寒衣被发放完毕后,赶往了最远的几乎牧民家里。两个多小时后,拉巴乡长的车子还没赶到,我们不禁担心起来,于是,我和司机又沿路寻找拉巴副乡长,车子开出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远远的看到了手电筒的弱光,一晃一晃的,走进才看到是拉巴副乡长,看到他浑身都是雪,瑟瑟发抖,我走上前赶紧帮他拍了拍。“他妈的,真倒霉!车子侧翻了,差点光荣了”。我先是一愣而后急切的说:“先上车暖和暖和吧?”坐到车上,我递上保温水杯,他拧开盖子猛喝了几口,然后又递给司机,司机又递给另外一个人,等缓过神来,拉巴副乡长恶狠狠地说:“车子就在前面侧翻着,你现在和司机回去,通知扎西书记,让他从村里派些青壮年来帮忙卸车,我和他们俩人就守在车子旁边。”我关心的对说:“要不您跟车回去,我守在这里?”

他摇了摇手,调侃道:“你个小娃娃不行,我这牦牛身体扛得住。”我不好再说什么,就将口袋里的香烟递给他。车灯一直照到看不见他们为止。

                  (二十三)

回到村里,我将情况向扎西书记汇报后,他立即安排人去救援拉巴副乡长,半夜,雪终于停了。拉巴副乡长也赶到村里,扎西书记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斜着坐在椅子上竟然睡着了。简单的休整后,第二天,我随拉巴副乡长将救灾物资送往灾民手上,县武警中队也派出了救灾分队随我们同行。

雪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太阳出来,大地一片雪白,偶尔还可以看到几只麻雀在雪上嬉戏,看到坍塌的帐篷和一只只冻死的牛羊,还有灾民见到我们那种急切的眼神,我偷偷的抹了几次泪,晚上回到隆喀我感觉眼睛双眼发胀,一开始并没注意,后来竟发现两眼看不到东西。扎西书记初步认为我是在强光下的雪地上活动太久,得了雪盲症,立即找来村医,用清水清洗后,用干净纱布蒙住双眼,让司机送我回乡政府。回到乡政府,司机直接找到边巴让她从村里产妇那里要来母乳,然后交代了一番又赶回了隆喀。我躺在床上,眼睛上蒙着纱布,总感觉眼睛里有异物憋得生疼。

“我可以进来嘛?”一个悦耳而陌生的声音传来。“哦,请进。”我边说边坐了起来。“你好,我是你们隔壁小卖部索朗家的女儿,我叫卓嘎,我阿妈让我来给你用奶水抹眼睛,你躺下。”我平躺下,感觉卓嘎在将纱布一圈圈揭开,等揭完最后一层,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依旧疼的要命。只感觉到被一滴凉飕飕的乳汁滴入后,感觉好了很多。

“谢谢你,卓嘎,给你添麻烦了。”我笑着说。

“先别急着谢呢,你这是雪盲症,每隔三五分钟就要滴一次,要好几天才能好呢,等你能看到东西了,再谢谢我吧。”卓嘎调皮的说。

正当和卓嘎说话的时候,歆月来了,“怎么回事不要紧吧?”她关切地问道。

“歆月,来了,找个地方坐吧,没事的,这是索朗阿舅家的女儿叫卓嘎,她刚帮我滴了药。”

“歆月姐姐你长的好漂亮啊,你就是学校的老师吧?”卓嘎笑着问道。

歆月笑着回答:“我是学校的老师不假,可是没有卓嘎漂亮,不然索朗大叔怎么会天天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呢?”

卓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岔开了话问我:“感觉好点没?我再给滴一次。”

 那天我们三个年轻人,愉快的聊着,没有距离感,就像多年认识的老朋友,晚上歆月还帮我们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当然,歆月是一勺一勺送进我嘴里的。

夜很深了,她们俩才离开。

有了歆月和卓嘎的悉心照料,我的眼睛恢复很快。

当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切事物由模糊渐变成清晰的时候,我的光明世界又回来了。

隆喀的救灾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扎西书记他们也回到了乡里,一切工作按部就班。

歆月和卓嘎成了好朋友,好姐妹。卓嘎还把母亲做的一套藏装送给歆月,穿在她身上很合体也很漂亮。歆月索性称呼索朗为阿爸,边巴为阿妈。索朗多了一个汉族女儿,逢人就说是他的福气,整天乐呵呵的。

 寒假结束了,卓嘎要回学校了,我和歆月一直把她送到公路边,两个丫头还抱在一起哭鼻子。

                    (二十四)

 巴果被公安局送回家了,是因为卖淫。这可是村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回到家后,家人感觉到很耻辱,父亲打的央金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泣不成声,幸亏是邻居叫来村干部及时阻止才未酿成大祸。

原来,巴果在普次的藏餐厅打工时,遇到了从康巴地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魁梧英俊再加上每次来都很慷慨,时不时的给她一些十元二十元的小费。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一天晚上,男子邀请巴果去酒馆喝酒,她没有细想就答应,那天她喝了很多酒,等一觉醒来时,巴果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的床上,旁边那个男子赤裸着身体,睡的很香,她记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下身疼的要命。

男子随着巴果的哭泣声醒来,并答应会娶巴果,可以让她不用去打工给她钱花。巴果竟然答应了

     巴果问了很多次那个男子做什么工作的时候,男子敷衍过去,直到有一天半夜,还在睡梦中的他们被破门而入的警察惊醒后她在知道,原来这个男子是个盗窃惯犯,从昌都地区流窜到拉萨的。

后来巴果也被请到了公安局,在详细取证调查后,证明她确实没有参与偷盗犯罪,才被释放出来。可正是在这个时候,更可怕的事出现了,巴果怀孕了。没办法她只有再次回到藏餐馆,普次让老婆陪她到医院打掉了孩子。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巴果又到了藏餐馆上班,可是享受了一段衣食无忧的生活后,她实在觉得几百块钱的工资根本不够花,于是索性辞职来到一家朗玛厅,当起了陪酒女。

起初,巴果在朗玛厅只是简单陪客人聊天喝酒,遇到不安分的客人时,她总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待了一个多月后,她发现来找她客人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深夜下班后,她看见一起上班的另外一个女孩子竟然和一个经常去朗玛厅消费的一个男子双双出入出租房时,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惊愕。倒是第二天那个女孩第二天主动找她告诉她在朗玛厅工作的“秘诀”时,巴果从惊讶渐变成羡慕到认可。

于是,她也学着那个女孩子,在陪酒的时候,无意中与客人搭讪,谈好价钱后,回到出租屋干起了卖淫的勾当。房子的主人是个老阿妈,经常看到巴果带着陌生男子在房间过夜,起初还没有在意,后来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直接拨打派出所电话,巴果正和一个男子在床上进行交易被警察逮个正着,她的噩梦总算结束了。

                  (二十五)

进入初春,青稞地渐渐冒出了嫩芽,高原上有了些许的绿色,山的颜色依旧呈现出深褐色。塔玛大桥今天要举行通车典礼,我陪着扎西书记、歆月一起去塔玛参加大桥的通车仪式,施工队的老板听了龚书记的事迹后,非常感动,免费用铲车将通往塔玛的村路给简单整修一遍,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沙石,路比以前要好走许多。

远远的就能看到塔玛村的村民已经在桥的两边等候我们的到来,桥的两边护栏系满了五色旗,桥中央停放着几辆崭新的收扶拖拉机,每辆拖拉机的车头都系满洁白的哈达,尼玛支书迎上前热情的与我们握手,并告诉我们,这几辆拖拉机是村民从拉萨买回来了,早上刚赶回来就等着开回村里了,随后向我们敬献了哈达。穿着艳丽服饰的藏族妇女手捧着“切玛”走到我们面前,这是藏族在藏历新年或重大节日待客的最高礼节。在精制的斗型木盒中用隔板分开,分别盛入炒麦粒和糌粑,插上青稞穗、红穗花和酥油花,象征着人寿年丰、风调雨顺,吉祥如意。我和歆月学着扎西书记走到切玛盒前,用拇指和食指捏少许炒麦粒、糌粑,向空中连抛三次,尔后捏几粒送入嘴中,并说“扎西德勒”。

我们的车子走在最前面,手扶拖拉机占满了村民,车子缓缓的行进在宽阔的桥面上,不到几分钟就开到了村子里,村子的广场上大家围坐在一起,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那肯定是一种喜悦而溢于言表的心情。

塔玛村民集体出钱从邻县请来了藏戏团,藏戏开演前,扎西书记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而后又是一番敬献哈达,敬献青稞酒仪式。藏戏开演了,表演的是“八大藏戏”《文成公主》部分经典剧目。戴着红色面具的松赞干布,戴着绿色面具的文成公主,以及活佛、巫女、妖魔角色一一出现在舞台上,演到高潮部分,剧中的丑角扮演反派手下常与反派丑角连在一起,互相配合表演。注重以道白和念诵作生活化的滑稽表演,如对上献媚奉承,对下心狠手辣。演出中竟离开剧情,作即兴表演,或与观众嬉戏打闹,或模仿、夸张、歪曲演员的表演动作,不时的制造喜剧效果。引得台下一阵阵笑声。

               (二十六)

歆月悄悄起身走开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走出很远,我一路小跑跟着她来到嘎玛大桥,她身子前靠着护栏,一直望着远处发呆。

我关切的问:“歆月,你还好吧?”

歆月默默地说:“爸爸的心愿算是了。”

我长叹一声,“是啊,龚书记在天之灵一定能看到。”

歆月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失声大哭,嘴里喃喃的说道:“爸爸十六岁就来到西藏,在西藏待了三十年,最后把命都留在西藏。”

我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到歆月手中,她接过纸巾,擦擦了眼泪,自言自语道:“我答应爸爸不哭的。”

那天,我陪歆月在大桥上待了很久,也听她讲了很多关于龚书记的事。

龚书记是个孤儿,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生母患有严重肺结核带着他逃荒到村里,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养父母收留了他,并让他顺利读完了小学,后来实在无力供养。懂事的他就跟养父母一起参加劳动锻炼,16岁的时候,参军到部队。后来提干,歆月记得十岁的时候,母亲在县里的纸厂上班,厂子效益不好,母亲又没多少关系,在面临下岗的时候,恰巧休假在家的龚书记在歆月母亲一再要求硬着头皮是去找厂领导。龚书记提着妻子准备的烟酒,在厂长门前徘徊了几个小时,愣是没勇气去敲领导家的门。晚上回家后,告诉歆月母亲,厂长不在家。妻子下岗了,也知道丈夫并没有找厂长走后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埋怨他。龚书记常年不在家,一家人的开支完全靠他那点工资维持,母亲埋怨了一阵子后,送过报纸、买过小吃、当过保姆,摆过地摊,总算日子勉强着过。

                 (二十七)

西藏的夏天到了,格达乡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村民接待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客。拉巴副乡长升为了乡长,宋副乡长由于身体的原因,提前病退回四川老家了。歆月趁着暑假回家探亲了,卓嘎放暑假,干脆俩人一商量暑假就在歆月老家过了。

我的宿舍来了一个新分配的大学生大巴桑,他是高中毕业后直接参军,两年服役期满后,又上的大学,然后通过招录考试,来到格达的。大巴桑的家在山南地区浪卡子县的普玛江塘乡,这个乡离不丹国只有20多公里的距离。而他的小学就是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完全小学完成的。

大巴桑虽然退伍已经好几年了。但是军人的作风依旧没有丢,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是跑半个小时步,然后回来又是一百个俯卧撑,精力超好。他很健谈,很快我们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歆月探亲回来了,比以前显得更美丽好看,她还给我捎了很多好吃的。虽然只有一个多月没见面,见面了我还是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心情,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我和歆月的心越来越近了。

歆月回来的第二天,就生病了,乡里卫生院初步诊断为风寒性感冒。我陪着她在乡里的卫生所连续输了几天液都不见好,而且越来越严重。

这天正挂上液体,歆月一直咳嗽个不停,勉强说了一句:“我难受。”然后我就发现她嘴唇发紫,虚汗一个劲儿的流,还大口大口的喘气,我吓坏了赶忙把她抱在怀里,并大声喊来医生。经过一系列诊断后,卫生所判断歆月应该是得了急性高原肺水肿而前几医生误诊为风寒性感冒连续的输液,无疑加重了病情。

扎西书记闻讯赶来,黑着个脸,训的在场的医生都抬不起头。在为歆月进行简单的急救措施后,扎西书记亲自派车把歆月送往县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歆月插着氧气,只是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我,我不停的安慰她,直到把她送进急救室,我下楼为她办住院手续时,我才发现,我的腿竟然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子了,坐在台阶上,我摸出香烟,狠吸了几口,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好了很多。

                   (二十九)

    办完一切手续后,来到特护病房,我推开门,看到歆月已经侧身熟睡,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我轻轻地帮她掖了掖被角,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见歆月在轻声的呼喊我的名字,我猛的睁开眼睛,歆月正在看着我,满脸憋得通红。

“你能不能扶我起来?”歆月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

我赶紧扶着她手臂,让她坐起来,并关切的问:“歆月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我想去厕所。”歆月说完这句话脸一下红到脖子上。

我显得有些尴尬,红着脸给她找来拖鞋,为她披上外套,让她的手臂套住我的脖子,第一次跟歆月近距离的接触,我能闻到她身上少女特有的气味,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一步步的扶她到洗手间,然后在门外等着她。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我一个大男人站在女卫生间门外,不时的投来异样的目光。

歆月躺在病床上,我找来脸盆,打来热水,拧干毛巾准备为她擦脸擦手,当我的右手握住她的右手时,歆月本能的缩了回去,而我却有触电的感觉,我硬着头皮把她的手又拉回来,歆月低着头不语而我也只专注为她擦手,两人谁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由于利尿剂的作用,歆月上厕所的频率很高,后来我索性找来便盆,让她直接在病房里小便,歆月看着我一次一次的端着便盆出来进去的时候,不好意思的把头蒙在被窝里。

经过一夜的治疗,歆月的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起红润。一大早,扎西书记来医院探望歆月。推开门的时候我正在为歆月擦脸,扎西书记见状连忙后退,并笑着说道:“我没打扰你们?”

听到说话的声音,我和歆月本能的转身往门外看。看到扎西书记左手提着果篮,右手捧着一束鲜花,我迎上去接过果篮和鲜花,并搬来椅子招呼他坐下来。

扎西书记看着起色好转的歆月,关心的说道:“我的女儿,看着气色好多了。”

“扎西叔叔,我已经好多了。估摸着这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昨天谢谢你了。”歆月微笑着说。

扎西书记听到歆月的话,皱了皱眉头,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撇了撇嘴巴,对歆月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是我的女儿,你生病了爸爸能不管吗?说实话我还没你阿姨送过花哦?刚路过花店的时候,我就买了一束,来你闻闻着花香不香?”说完这些他随手拿起立在桌子上的鲜花,递给歆月。

歆月接过鲜花,闭上眼睛狠狠的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调皮的说:“扎西叔叔,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男生跟我送过鲜花呢,您是第一个,香!真香!”然后和扎西哈哈大笑起来。我在一旁也跟着傻笑起来。

坐了一会儿,扎西书记接到乡里电话,起身要走,临走前笑着握着我的手说:“小伙子,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这天可给我照顾好了。”

我回答道:“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一直送他到楼下停车场。

                (三十)

歆月经过五天的治疗,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趁着医生查完房后,经不住她的死缠烂磨,我陪她溜出医院,去逛街,县城不大,只有短短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歆月却是异常兴奋,时不时溜进这个店铺那个店铺,看到好吃的,好看的,好玩儿的,狠买一通,我这个免费劳动力拎着大包小包,尾随其后,时不时的提醒她现在还是病愈阶段。

明天就要回格达了,这几天累的我够呛,我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后来竟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的正香,觉得耳朵被谁狠狠的揪着,睁开眼发现病房里的灯光照的刺眼,歆月正看着我咯咯的笑。

“你属猪啊?呼噜声这么吵?叫我怎么睡觉?”歆月抱怨道。

我顺着歆月的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属相?你这几天在床上睡舒服了,可怜我这陪护的,有没有点同情心?”

“要不,要不你也来床那头挤挤?”歆月说话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并低着头时不时用眼睛瞟瞟我。

我嗯了一声,起身的时候歆月已经关了灯,我轻轻的溜进被窝,紧张的不敢出声。

我一夜没睡着,天刚亮我就起来了,俩人眼神一对视,都觉得尴尬。

原本扎西书记安排乡里的车来接我们的,可是歆月拒绝了,非要我陪她坐班车回去,办完出院手续后,歆月已经整理完了东西,在车站附近的小餐馆我们草草的吃了午饭,就坐上了班车,车子开动没多久,歆月斜靠着我的肩膀很快就睡着了。

             (三十一)

大巴桑带回来了一个小男孩,站在宿舍门口支支吾吾的不敢进来,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这孩子一番,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学生服与其身高很不协调,脚上一双破旧的运动鞋已经露出了脚趾头,污乱的头发结成一块块的上面沾着很多的杂物,脸上脏兮兮似乎很久没有洗过了,从他身上散发的异味老远就能闻到,我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可一时半会又想不来。

大巴桑取出自己的衣服,带着小孩儿去了浴室,几十分钟后,他们回来了,刚才那个脏兮兮的孩子现在变的干净可爱。瘦弱的身材,小脑袋却长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穿着大巴桑的衣服和鞋子。我不禁被这身打扮笑出了声音。

大巴桑也跟着笑起来,随手从抽屉取出一袋饼干,撕开包装袋,随手递给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我看着小男孩儿,又转头望着大巴桑,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大巴桑看着我笑着说:“这是捡来的弟弟,这孩子是个流浪儿童,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最近一年时间里就在附近村子里要饭,看着实在可怜我就带回来了,明天我准备送他去学校读书。”

望着这孩子,我突然想起来了,并对大巴桑说:“这小子我认识,我刚来格达的时候,从索朗小卖部买过一包过期的蛋糕,随手丢掉的时候,就是被他捡走的,当时我怕吃出问题还追过他呢。”

小孩儿听完我说的这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怕吓着他赶忙拉开抽屉取出一盒牛奶,放到他手里笑着说:“小弟弟,没事儿,你吃吧?”

趁着大巴桑去乡里的商店给小孩儿买衣服文具的空隙,我和小孩儿交流起来。

他能简单和我用汉语交流,我说话稍微快点或者句子长点,他就会晃晃脑袋。

小男孩告诉我自己叫布穷,今年11岁了,只记得跟着阿爸阿妈带着弟弟妹妹三人,在拉萨、林芝、日喀则等地乞讨,看到外地人三个人一拥而上抱住对方不放,直到讨到钱为止。有时候遇到粗暴的外地人,上去抱腿时不但没有讨到钱而且还会招来一顿毒打。阿爸阿妈只在乎钱,其他的并不关心。一年前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趁着坐车的时候布穷拉着七岁的妹妹逃出了车站,在一个村子里遇到了好心人收养了妹妹,自己沿着周围的一个个村庄乞讨过来,这边的人对他很好就暂时“定居”在格达。

我和布穷对坐着,听完他所说的一切,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心里暗骂狠心的父母,不禁同情起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小布穷。

                 (三十二)

第二天,我和大巴桑一起把布穷送到学校,和旺堆校长说明来意后,他欣然接受布穷入学,考虑到他已经十一岁了,直接让他入三年级,一二年级的课程由他专门安排老师为布穷补课。按照国家的政策可以免除学杂费,学校有学生宿舍,布穷可以住在宿舍,食宿全免还可以享受每月120元的生活补贴。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我碰到了刚刚下课的歆月,虽然乡政府和学校只有一墙之隔,可是我和他并没有天天见面,倒是上次医院的事情后,中间见了两次,都是匆匆打个照面就离开了。

大巴桑看着一身粉色运动装、头发盘的高高的歆月朝这边走的时候,用手指轻轻的捅了我一下,低声的说:“美女来找你了,我先闪人了。”说完坏坏一笑就走开。

歆月双手把课本抱在胸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轻声的说:“你来了?走到宿舍坐吧?”

我不敢直视她,嘴巴不听使唤的冒出一句:“哦,不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歆月脸色大变,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哼了一句扭头就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石化了半天。

                   (三十三)

旺堆校长给大巴桑打来电话,让他去学校一趟。大巴桑手头有事,就让我替他去学校。刚走进校长办公室,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房间里烟气缭绕的。歆月双手抱胸满脸通红靠着办公桌,旺堆校长和学校其他几个老师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布穷低着头,靠着墙根站着。

歆月看我走进来了,直接就走出了办公室。来不及客气,我直接问旺堆:“校长,发生什么事了?”

旺堆猛吸了一口烟,气呼呼的,用右手指着布穷说:“这小子,今天趁着体育课爬上围墙偷看歆月老师上厕所。”

我走到低着头的布穷面前厉声说道:“布穷抬起头来,给大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布穷吓了一个激灵,缓缓抬起头,脸憋得通红,不敢直视我的眼神。他哆哆嗦嗦的说:“今天上午发现靠近厕所的一颗树上有斑鸠,我就爬上围墙准备抓斑鸠的,谁知道就看到了歆月老师上厕所。”

还没等我说话旺堆校长接着说:“这小子还有更绝的呢,没到学校几天,就成了宿舍老大,经常抢同学的零食吃。”

布穷听到校长这么一说,头低的更下了,明显能感觉到他双腿在发抖。

一番教育后,我带着布穷来给歆月道歉,刚到她宿舍门口,就能听到屋里的哭泣声。我举起手敲起门,屋子里的哭泣声立即停止,约莫一分钟后,满眼通红的歆月打开门,看着我带着布穷,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转身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斜看着地上不语。

“歆月,我带着布穷来给你道歉了?”我望着歆月低声说道。

“来,赶紧给老师道歉承认错误。”我用手拽了拽站在身后的布穷。

“老师,我错了,请您原谅!”说完布穷弯腰深深的向歆月鞠躬。

歆月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师原谅你了,你赶紧去上课吧?”

布穷看着我,我点点了头,他会意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歆月两个人,我走到办公桌跟前,从底下抽出一张凳子,坐下来。歆月还是没有看我,而是低着头把手上的面巾纸,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丢在地上。

我小声的说:“歆月,小孩子犯错误我们应该原谅他。你别就生气了好吗?”

歆月抬起头,撅着嘴巴,红肿的眼神透着一股杀气,气呼呼的看着我。

我厚着脸皮笑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看是不是已经哭成大花猫了?”

歆月站起来咬牙切齿的攥起小粉拳密集般朝我肩膀袭来。

                    (三十四)

央金回家了,还带回来一个汉族男人。推开院门,看见母亲正弯着腰将打好的酥油往盆子里装。

央金加快了步子喊了一声:“阿妈啦。”

母亲转过身看到了央金,激动的眼泪流了出来,顾不上洗手就拉着央金。

看着门后还站着一个人,母亲细细打量起来。央金赶忙介绍:“阿妈啦,这是我男朋友叫王剑他是甘肃人,我们在曲水的工地上认识的。”

“哦,哦那就赶紧进来吧。”母亲有些惊慌失措。

王剑笑了笑跟着央金后面进门了。

刚坐下来,央金就问母亲:“我阿爸呢。”

“你阿爸应该去茶馆了,你们先坐我去找找他。”说完这些央金的母亲转身就走出了家门。

央金的父亲正在茶馆里和几个朋友喝着甜茶,高兴的聊天,看到老婆来了,就起身走出来。

“阿舅,央金回家了。”央金母亲高兴的对丈夫说。

听说女儿回来了,央金父亲心里倒是显得很激动,可是想着上次逃婚的事,又板下脸来。

“对了,央金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汉族男人。”

央金父亲一听还带回来一个男人,气的就往家里冲。

央金母亲在后面一路小跑往家赶,生怕出点什么事儿。

推开院门,父亲看到央金正和那个男人在院子里逗藏獒。

看着气呼呼的父亲,央金和王剑一下子紧张起来。

父亲指着央金大声吼道:“你还有脸回来?家里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赶紧带着这个男人滚出去。”

赶回来的央金母亲拽着丈夫的衣袖哭着说,“这是孩子的家你让她到哪儿去啊?

时间在这瞬间凝固,央金已是满眼泪珠,王剑呆立着不知所措,央金用衣袖抹着泪,转身回屋拿起包,拽着王剑就往门外走。

央金父亲回到屋子看到央金带回来的大包小包礼物,提起来就甩到了院子中央。央金母亲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哭泣。

央金边走边哭,没走多远已经喘不过气来。索朗开车从县城回来,看到央金就停下车来,从她伤心的样子,再看看身边的汉族小伙子,就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十五)

索朗又续接了一间房子,专门开了一个藏式茶馆,取名“贡嘎茶馆”。许多人问他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索朗倒也直接说出了理由,因为他去拉萨的时候,看到有很好几个叫贡嘎的茶馆,餐馆,而且生意很好,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他买来霓虹灯管让我和大巴桑帮忙从房顶缠绕了一圈,一到晚上离很远就能看到霓虹灯闪闪。门口摆着两个大音响,放着原汁原味只有藏族才能听懂的乡村音乐。热闹的索朗开着热闹的茶馆又为格达带来了另一番热闹。

卓嘎趁着暑假带着歆月的母亲的来到格达,歆月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还破天荒的邀请我,大巴桑和布穷去家里做客。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以后,布穷懂事了许多,学习进步的很快,放暑假了,大巴桑本来是准备带他回趟老家普玛江塘的,在歆月的一再要求下,布穷留在学校歆月为她补习功课。

晚上,歆月的母亲——龚阿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邀请我们几个去做客,本来扎西书记也在受邀之列,可能是考虑到我和大巴桑也在,怕我们吃饭的时候放不开手脚,找了个理由推辞了。卓嘎从家里带来一壶刚酿好的青稞酒,酸甜口味适中。匆匆吃了几口龚阿姨就起身要去索朗家看看,懂事的布穷也陪着龚阿姨一起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歆月、卓嘎、我和大巴桑四个人了,我和歆月正对面坐着,时不时偷瞄起歆月来,歆月一开始并没在意,冷不丁看到我在偷瞄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惊慌失措赶紧低头,假装吃饭。

                     (三十六) 

今天是周末,龚阿姨让我和歆月陪她去一趟塔玛大桥,去塔玛还有一段距离,考虑到她的身体,我准备告诉扎西书记让乡里派车送我们去,她听了以后不同意,执意要走着去。我帮歆月在学校的花园里采了一大束格桑花,红的、白的、粉的,淡黄的很是好看。

我和歆月一左一右的跟着龚阿姨,走上一段距离,歆月就招呼母亲歇一会儿,走了快一个小时才走了一半路程,我们靠着路边的小树林坐下,我站在路旁碰运气等车,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一辆到塔玛收土豆的拖拉机,于是我们颠簸了近半个小时才到塔玛大桥。

几个月大桥通车典礼时,留下的哈达和五色旗,经过几个月风吹日晒,已经变的面目全非。我们三人来到大桥的最中央,龚阿姨望着河水陷入了沉思。缓缓地对我和歆月说,“自从二十二岁嫁给他,聚少离多的日子始终陪伴着自己。刚结婚头几年,始终怀不上小孩,在他探亲休假的日子里去医院检查才知道由于长期在高海拔地区生活,影响生育。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到处寻医问药,隔上一段时间里都要为丈夫邮寄上大包的中药,好不容易才怀上歆月。后来啊,有了歆月,也有了盼头就盼着一家人团聚,谁知他跟谁都没商量直接就地转业到西藏。记得,生歆月的时候我难产,是我娘家人送我到的医院,等我生完孩子了,他回来了,我抱怨他在为龚家生孩子时,他到哪儿去了?他倒直截了当说,“我在西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惹得我好气又好笑。老龚说啊,过几年退休了就回老家,没事儿的时候种种地,等歆月有了孩子帮歆月带带孩子。谁知道他违约了。哎。”

歆月已经泣不成声,我在她耳边轻声说到,“歆月克制点,阿姨在呢。”说完递上了纸巾。

歆月擦了擦眼泪,把手中的格桑花分给母亲一些,一朵一朵抛入河中随流而下。

一阵暖风吹过来,亲吻着我们裸露的皮肤,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三十七)

黄昏,太阳如同大大蛋黄,火红火红的慢慢躲进西山深处。晚饭过后,我和歆月漫步在格达的乡间小路上,青稞已经开始吐穗了,再过三个多月,格达又将迎来丰收之年。一些南飞的候鸟,已经回归,三三两两的在河边,水塘边嬉戏觅食。

龚阿姨回内地了,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我照顾好歆月。歆月当面羞的脸绯红,而我受了这么大一份礼遇,自然答应的干脆利落。许多时候不需要语言,就能明白很多事,我和歆月的关系越来越近。

爱花是女人的天性,这一点在歆月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路边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紫的、白的,黄的,每一朵都会让她兴奋喜悦,时不时蹲下来,凑上前,闭上眼睛用鼻子嗅嗅,很是享受的样子。

正当我上前准备采一朵送给她的时候,歆月拽住了我的手,平静地说,“还是算了吧,这些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我们何必自私的占为己有呢?

我们继续往前走,距离很近,时不时肩膀会轻轻碰撞一下,我试探性牵住歆月的手,她没有拒绝。时不时有些路过的村民,歆月越是想挣脱我的手,越被我握的更紧。

回来的路上远远就看到了,扎西书记和拉巴乡长,这下好了,我想放手,歆月倒是把我的手抓着不放,还冲我投来一丝藐视的眼神。

硬着头皮与他们打完招呼后,只觉得他们两个人眼神里惊讶透着喜悦,歆月与我分手时,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冲我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三十八)

   巴果心情要比前段时间好了许多,听阿妈说,阿爸这段时间一直托媒人给自己找婆家。巴果想想也就这么回事,毕竟自己是一个有污垢的女人,嫁人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康巴男子被判处了十三年有期徒刑,最后见他那一次是在巴果准备去朗玛厅上班的前一天,她买了一大包零食和日用品,特意去监狱探监,看到巴果来探望自己,康巴男子惊讶的看着曾将被自己的深深伤害和欺骗的女孩,迅速的低下头。巴果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带给她痛苦和欢乐的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后来还是没能忍住嚎嚎大哭起来。在认识康巴男子前,她与同村的洛桑谈过一段时间恋爱,可是现在要让他娶自己进家门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

一大早,就让阿妈喊她起床,待巴果坐下来以后,还破天荒的为她递过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

喝完酥油茶后,阿爸对巴果说了托邻居为她找到对象,已经到了,一会儿会到邻居家去见面。

巴果没有做声,稍稍理理了头发,就随着阿爸阿妈来到邻居家,一进门看到坐在一旁与自己年龄相仿略显腼腆的男子,巴果忐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阿爸似乎很满意这个男孩子,当场就答应了亲事,并让男子回家到寺庙找喇嘛挑选黄道吉日到家里提亲。

从邻居家出来,巴果要到索朗的商店买东西,刚走到村里的一个拐弯处的时候,当面碰到了拉姆正在给洛桑嘴里塞口香糖,巴果苦笑了一声,洛桑显得很不自然,拉姆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故意挽住洛桑的手臂,还把丰满的胸部往洛桑肩膀上使劲靠。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本来还存着一丝幻想,现在仅存的幻想都被打破了,心里倒也平静了很多,洛桑匆匆招呼了一声拽着拉姆快步离开了。

没过几日男方就带来着哈达、青稞、牛前胛骨肉和两头羊来到家里提亲了,巴果帮着阿妈忙前忙后,阿爸脸上露出久违的喜悦热情的招呼着客人。订婚仪式很简单,巴果心里明白阿爸还是脸面上过不去,怕动静太大,村子里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三十八)

卓嘎回到格达的后,就听阿爸说起了央金的事,听完之后,这丫头倒是胆大直接跑到央金家里替她打抱不平。

央金的母亲和父亲正在屋顶上收晾晒的油菜籽,看到卓嘎来了,央金母亲赶紧从房顶下来,热情地在院子里桃树上摘桃子,洗干净后递给她让她尝尝。

央金倒也不客气吃完一个桃子后,央金的父亲从屋顶上也下来了,央金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阿舅啦,央金去哪儿了?

还没等央金父亲开口,央金母亲说:“央金在拉萨打工呢,一直都没回来。”

“可是我怎么听说,央金回家了,你们由把她赶出去了?”央金直接说到。

   看来瞒不住这丫头了,央金的父亲倒也直接,“央金是被我赶出去的,她先是逃婚,村里人谁不知道啊?我这脸都没地方放了。这次回来又给我带回来一个汉族野男人。我家里就没出过这么丢人的事情。”

   央金反驳到,“你们的旧观念旧思想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过来?现在可是***的新西藏,提倡的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央金父亲一肚子怒火,看着这个小丫头倒也没什么好办法反驳,只是苦笑了一句,“你卓嘎从小就在内地生活了,而我们家央金是从小在格达吃糌粑喝酥油茶长大了,她就得嫁给藏族人,没办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卓嘎毕竟还年轻,看着平日伶牙俐齿的,被这句话哽咽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做通他们的工作,只有先找到央金再说。

卓嘎气呼呼的回到家,把去央金家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阿爸。阿爸乐的哈哈大笑起来,并告诉她已经有人来告状了。边巴在一旁埋怨索朗对卓嘎太娇惯,索朗倒是佩服起自己女儿的勇气来,并鼓励她先找到央金再做打算。

   星期六,大巴桑和卓嘎就来到了县里,一家家的找央金,好在县城不大,一个上午就转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没有头绪,两个坐在广场的台阶上,闲聊着。

   不过他们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重大收获。

看着一群人扎堆围在一起,好奇心驱使大巴桑上前凑热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蹲在地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还附着一张小孩子照片。

男子来自那曲的一个县,是找儿子的,儿子在八年前和自己在城里走失以后,这么多年一直在西藏各地找,旁边有些好心人被这个父亲感到了,还纷纷掏出零钞递给他。打巴桑仔细看看了小男孩的似乎很眼熟,准确的说有点像布穷,在看看寻人启事,说是小孩儿后背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记得第一次给他洗澡的时候,就在布穷身上发现了这块胎记。

大巴桑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对那个男子说,“大哥,你要找的儿子可能我认识。”旁边人不约而同的向他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你说什么?你认识我儿子?”男子拽住大巴桑的手显然很激动。

大巴桑笑着说。“大哥你别着急,我还不敢确定,这样吧明天你还在地方等着,我带着小孩儿过来,你看看是不是你儿子,再说好吗?”

 男子心里又一次燃起了希望,站起来双手合一向大巴桑作揖。

                     (四十)

  回到格达,大巴桑看见勤奋的布穷正趴在桌子上做作业,看着大巴桑回来,冲他笑了笑然后又低下了头。看着这个乖巧的孩子,大巴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布穷,你先停停,哥哥问你一件事好吗?”

  布穷停下笔看着大巴桑说,“嗯,哥哥你要问什么?”

  大巴桑顿了顿说,“如果我找到了你的父亲,你愿意回去吗?”

  布穷呆住了,带着哭腔求着大巴桑,“哥哥,我不回去,回去我会被打死的。”

  大巴桑又说,“布穷,我今天在县里碰到了一个人在找儿子,说是四岁走丢的,附着照片和你长的很想,还有重要的一点,说是背后有一块胎记,你的背后就有一块,所以……”

  布穷听懂了大巴桑的话,哭着说,“我不管他是不是我亲生阿爸,我舍得你,舍不得歆月老师。”

  大巴桑劝着说,“布穷你想你阿爸阿妈多想你啊,已经找了你八年了,以后就算你回家了,我们还可以来往啊。”

  懂事的布穷,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哥哥,我听你的。”

  第二天,大巴桑带着布穷来到约定的地方,布穷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一表情都没有,男子显得很激动,看到布穷的第一眼眼神就充满了肯定。揭开衣服看到那块明显的胎记时,直接激动的喊出:罗布这个名字。
      

为了保险起见,大巴桑还专门带着男子去了公安局查阅了,他所提供的身份证的信息准确性,再确保无疑的情况下,他决定把布穷还给这个男子。

 原来,布穷本来的名字叫罗布,在四岁的时候和父亲参加羌塘赛马节的时候,不小心走丢的,年幼的布穷根本不知道后来的事情,这么多年家里一直没放弃寻找儿子,父亲每年一半时间找孩子一半时间赚钱,

  一个上午,布穷一句话都没说,他父亲使劲儿的把零食给儿子往怀里塞,布穷一个劲儿的躲,时不时的还可怜巴巴的望着大巴桑。

吃完午饭,大巴桑送他们到车站,临上车前,只为最留下了回格达的路费,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钱塞到布穷口袋,布穷哭了,拽着他的手不放,大巴桑一狠心甩开布穷的走就走出了车站。

                   (四十一)

  格达又将迎来秋收的季节,田地里青稞沉甸甸的青稞穗渐变成淡黄色,玉米、油菜、荞麦,土豆等作物正在拔节的生长。都说高原没有夏天,确实如此,即便是七八月份内地最热的时候,在这里你还得穿上外套,晚上还得盖着被子,捂的严严实实睡觉。格达乡间小路上布满了青草和野花,一直随着路延伸到山脚下,山上透着一抹绿色,不多却让原本褐色的山峰显得更加壮美,杨树柳树怒放着繁茂的枝叶,三五成群的遍布在乡野田地,天是蓝色的水是蓝色的,水天一色间,鸟儿时而低空掠过时而高空盘旋,构成了一幅壮美的人间圣境画卷。
    我们三个陪着卓嘎专门去了拉萨、日喀则和县里,寻找央金,可依然没有头绪。


  布穷回到家后,父亲让他专门给我们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他的家乡羌塘草原很美,羊肥牛壮,家里人对他也很好,并且在当地的帐篷学校又上学了,阿爸阿妈欢迎我们去做客。

  和歆月一番商量后,我们各拿出一千元钱,通过大巴桑提供的地址,汇给布穷。卓嘎让阿妈专门去了拉萨八角街的藏装店,按照布穷的身高胖瘦做了两套藏装,买了新书包和文具一并邮寄给了布穷。

  大巴桑请假回普玛江塘参加姐姐的婚礼。

  年初的暴雪丝毫没影响今年的青稞收成,还有两三天就要开镰收青稞了。望果节是藏族同胞的重要节日,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望果在藏语的意思就是“绕地头转圈。”各村各户男女老幼打着各色彩旗,擎着青稞麦穗,,抬着用青稞、麦穗搭成的“丰收塔”,举着标语,敲锣打鼓,唱着歌曲绕着田边地头转,庆祝丰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男男女女穿着新衣衫,打扮得像过年一样,五个一帮、七个一群地结伴而走。老年人和小孩子都坐在四轮马车上面,乐呵呵地;姑娘们与小伙子们,喜欢结伴而行,他们或背着青稞酒,或提着酥油茶,拎着菜盒子的,这都是为中午进行丰盛野餐准备的。乡里在塔玛的一片空地上组织了赛马、射箭、唱戏、歌舞等丰富的活动。歆月还带着学生表演了由藏族经典歌曲“格桑拉”改变的舞蹈。

   秋收结束后,扎西书记趁着国庆节长假,经县里批准,让我回内地休二十天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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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阳在线
  • 发表于:2013/4/16 13:15:28
  • 来自:陕西
  1. 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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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藏地鹰隼
楼主回复
  • 发表于:2013/4/16 19:21:19
  • 来自:西藏昌都
  1. 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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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藏地鹰隼
楼主回复
  • 发表于:2013/4/16 19:24:45
  • 来自:西藏昌都
  1. 4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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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楼(匿名游客)的帖子

    是虚构的一个的故事,我本人在西藏当兵!
  
  • 蓦然回首
  • 发表于:2013/4/17 14:10:28
  • 来自:陕西
  1. 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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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细致,真实,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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