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艽野尘梦》，往事并不如烟_天竺文学_山阳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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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6/13 9:25:43
来自：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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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艽野尘梦》，往事并不如烟

我梦见你向我走来
笑容里有一座天堂
花香如故
或许更早些的时候
我已来过这里

高原上盛开千年的莲
是生命擎起的熊熊火焰
今生前世
爱——
分明在那里
不增亦不减
——题记

【一】初相遇

我征徂西，至于艽野。
僧行，雄鹰，天葬台。
青稞酒，糌粑，酥油茶。
六字箴言：唵嘛呢叭咪吽
水洗过的蓝天，青湛湛的草原，高耸入云的玛尼石、飘扬的五彩经幡。
…………
那是在雪域，你是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
那是格桑梅朵如海蔓延的季节，我是草原上的西原姑娘。
那时候，你是风马飞扬的将士，飒飒风度，英武挺拔。
白衣胜雪，翩翩少年。
那时候的我二八芳华，明眸皓齿，轻灵婉转。
女儿心思，如花流转。
跑马场上，我策鞭驰骋，轻盈敏捷，连拔五杆。
依稀里，我听到赞许若潮，欢声如雷。
依稀里，我撇开众人，邂逅你眼里的烟波。
那一刻对视，仿佛是宿命。
一句玩笑的戏言，竟成了你我此生“愿得一心，白首不离”的誓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今生，你认定我。甘同醉，苦同饮。执子之手，终此一世。
今生，我认定你。也注定要为你而生，为你而爱，为你而死。

【二】惊变故

诡异的高原风时而温柔，时而凛冽，时而腐骨嗜心。
唯只见黑云压城城欲摧，待何时甲光向日金鳞开？
局势动荡，天下之乱，危如垒卵。
拉萨一劫，注定躲也不过。
此一去，离乡背井。
此一去，山高水长。
此一去，壮心难寄。
此一去，生死未知。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寂寂郎情，款款妾意。
然而，你随我军旅劳顿，驰骋疆场，竟无半点归宁。
如今，我又何以忍心你随我受这流离之苦，行这未卜之路？
雁绝河凝，风寒霜冷。
夙兴夜寐，辗转反侧。
德摩山下，你却如约而来，我心不说，子亦知意。
那一刻，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你怀揣着红珊瑚，在雾起的清晨惜别发丝如银的阿姆。
心如刀绞，寒风凝固了你脸上失血的苍白。
眼角有未干的泪痕。
乍一时，经幡鼓动，砾走沙飞。
高原漫长而沉郁的冬天，暗藏杀机。

【三】走羌塘

一波未定，一祸又起。
渺远而荒凉的羌塘，黄沙漠漠，遮天蔽日。
秃鹰高翔，群狼喯嗥，凄凄森然，耽耽虎视。
不足百人的分队，走进了这天远地渺的荒原，便如泥牛入海，泥沙贯入江河。
死亡像瘟疫一样阴魂不散，凄寒凝绝笼罩着大地。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恐惧，是撕裂的人性，是自私和贪婪。
善与恶的天平，在严峻的生存考验下，倾斜一方。
在生与死的较量中，心底的魔障露出它狰狞面目。
青稞、酥油、粮草、淡水、日日消减，直至弹尽粮绝。
仅剩七根的火柴，成了绝境里唯一的希望。
在无月的夜里，小心翼翼地燃起一垒牛粪，燃起一片温暖。
没有了野驴、牦牛、短雉、盐巴、就杀马宰骑。
赤裸裸茹毛饮血的日子，赤裸裸被死亡恐吓的日子。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了，一个又一个人没能回家。
前路渺渺，心寂如灰。
从火中取栗，从狼口夺食。
动物凶猛。一些同伴死去的血肉成了众人分割哄抢的口粮。
兽性在那一刻暴露无遗。
活下去，走出去，成了每个人最奢侈的意念。
我看到你深夜里哀伤的叹息，我看到你的无能为力。
我看到你掩面的泪迹，我看到你心底流血的疼痛。
我能做的，唯有去到更深的谷底，为你猎下一只救命的野禽。
我能做的，唯有在最饥荒的时刻，把唯一的一片肉干给你。
万里从君，可无我，不可无君。君若殍，我安可独生？

【四】生死劫

从工布江达到索克河、到羌塘、到柴达木、到日月山、到青海湖、到兰州。
从西藏到西安。
从地冻天寒的隆冬，到花开烁烁的半夏。
从九十九到九。
当初意气风发，一路向西挺进的是99名湘黔战士，然而归来却只剩下九人。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九死一生。九死一生。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只是苦了你，消瘦的人儿。
粉扑扑的面目日渐消瘦，细腰已是盈盈一握。
依稀还是在梦里，你身着红装，身形矫健，神采奕奕，笑靥如花。
客居长安的日子，你换下了宽大的藏袍，着粗布陋衣，深入简出。
多少个日子，你备好饭食，站在门边，等我回来。
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堪怜？
多少个黄昏，夕阳染红了你的发丝，长安柳色，竟不能散去你神色里弥漫的忧伤。
不论你如何掩饰，我又何能不知你在怀恋高原的阿姆，高原的故乡。
锦书难寄，家饷久未至。
多少个捉襟见肘的日子，难为无米之炊。你割舍身边仅有的念想。变卖了红珊瑚和绿松石耳环。
那一夜，你脸色绯红，陡然发热，浑身战栗。
我恨不能受，踱步团团，暗中饮泣。
庸医误人，你不幸染上天花，命不久矣。
那一夜，你嘘嘘喃喃，夜梦食糖水，饮白呛，亡死之兆也。
言讫，长吁者再。
那一夜，你身冷气绝，陈尸榻上，我竟不知何以为殓？
凭轩流泗，痛不欲生。
幸得友人高风，借资以解难，葬汝于雁塔。
夜半归家，室冷帷空，胡天不吊，始觉汝故。
仰天长啸，泪尽嘶矣。
至此，茕茕孑立，苟世四十余载，心死如灰，随汝殆矣。
天人永诀，夜吟应觉月光寒。
却道是：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陈渠珍（1882—1952）一位亦正亦邪、横跨三个朝代的江湖匪王，一位经历汉藏传奇婚恋，写出《艽野尘梦》这种痛彻心扉爱情的传奇官人，一位九十多年前就已徒步穿越青藏高原的奇人，他就是与民国总理的熊希龄，著名文人沈从文并称凤凰三杰的湘西王。

经历
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毕业于湖南武备学堂并加入同盟会。年仅24岁的陈渠珍分配在新军第四十九标任队官，在协统钟颖辖下驻军四川百丈邑。由于在同盟会的反清活动被人怀疑，1907年经湖北巡抚张学簪介绍，偕同乡、旧学友林修梅投奔川边大臣赵尔丰，任新军六十五标队官。在四川西藏从军时，陈渠珍多次提到的湖南同乡林修梅，（他的堂弟便是延安五老之一的林伯渠。）1903年5月，林修梅入长沙的湖南陆军武备学堂第一期学生，从此结识了陈渠珍。毕业后出任湖南陆军速成学堂主持人，湖南新军炮兵营长，湖南陆军速成学堂区队长等职并以公费委派留学日本。加入中国同盟会。1908年12月，林修梅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随即回国被派往四川新军任职，陈渠珍也同时进入川军队伍。
宣统元年（1909年）英军入侵西藏，达赖十三世向清廷求援，复又恐清军入藏，令藏军阻截。时清军已集结成都，陈渠珍上书《西征计划》，得上司赏识；七月，钟颖率部进军西藏，陈渠珍被任命为援藏军一标三营督队官，参加了工布江达、波密等地战役。林修梅部被编任第三营管带（是陈的上级）一同进藏。有一次，林修梅批准了陈渠珍请缨外出的侦察活动，在这次侦察中陈受伤被藏军捕获，以其智勇赢得藏人钦佩，送归汉营。川边大臣赵尔丰抵昌都，责其贪功冒险，受谗迁罪于林修梅，遂撤销林的管带职务，委陈渠珍取而代之。陈渠珍则进军驻守工布江达，偶遇藏族姑娘西原，由此生出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的消息传到西藏后，进藏川军中的哥老会组织积极响应，其部属还杀死了协统罗长琦。陈渠珍为同盟会员，深知形势危殆，于是策动手下湘黔籍官兵99名，取道羌塘草原，翻越唐古拉山入青海返回内地，却因误入歧途，迷困荒漠，断粮挨饿，茹毛饮血，绝地辗转七个多月，直至民国元年（1 912）6月，历尽艰苦方到达西宁，全队仅9人生还。藏女西原追随陈渠珍走出大沙漠，却不幸病卒长安。

1950年6月任第一届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员，应邀赴北京参加第一届全国政协第二次会议和中央民族事务委员会会议,受到中央领导人的接见。由民革中央主席李济深介绍加入民革,任民革中央团结委员。1952年2月因患喉癌病逝于长沙，终年7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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