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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诗经女子】灵魂的六次远行

  • 诗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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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4/10 18: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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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六次远行



 

背负行囊,行走在大地河川,是远行;心驰神飞,畅游在浩瀚书海,是远行;放逐精神,用灵魂去体验生之有涯与无涯,同样是一场远行。

 

依托肉体而生的灵魂,曲曲折折,蜿蜿蜒蜒,通往潜藏幽闭的秘境之地。怀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让人无法将生命之舟系于一处,哪怕跌跌撞撞,摇摇坠坠,也要穿过湛清流碧的沙洲,驶往那星河灿烂的荒原。

 

许多年以前,奥地利作家卡夫卡曾这样向我们描述灵魂远行“你无须离开你的房间。只要坐在你的桌边聆听着。不只是聆听,还要等待。不只是等待,还要保持静默和孤独。世界将会拆下它的假面,坦然无蔽地向你奉献,它毫无选择,它将在你的脚下出神且猛喜地旋转。” 

 

回顾短暂的生命历程,我的灵魂也曾有那么几次脱离肉体凡胎,独自远行放逐,不知道这样的远行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将对自己个体生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只是,我分明能感觉到那一刻灵魂出窍的颤动,以及无意间它们曾在我心头打下过怎样终生不渝的烙印。所谓:一生万物,万物化一。正是这灵魂的放逐与流浪,构成了自己生命的精神内核与格调品质。 

 

 一、无知者无畏

 

用母亲的话说,我小时候真叫一个野,真叫一个疯,真叫一个犟,好似顽劣的脱缰的马儿,谁都降服不了,不会甜嘴,不会示弱,更不会哭。人虽然勤快,顾家,纯善。但也孤僻,离群,从不愿消消停停在家干点扫地洗碗的轻松活儿,春夏秋冬,就喜欢在山林里窜,砍柴、挖药材、摘野果子,空荡荡的山谷,蒙络摇缀的树蔓,间或视线里出现一只野兔或者黄羊,却没有丝毫惊慌,好似自己本来就是个野生的女子,唯有举步山林,找到了灵魂的永乡。

 

就那样一个顽劣的我,小小年龄,却还是读了不少书的,什么桃园结义,胯下之辱,草木皆兵的典故皆是随口捻来。一次上山捡柴,伙伴们又缠着我给讲故事了,便也乐得卖弄卖弄学问。我一边背着背篓走在最前面,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想让故事更加生动形象信服一些。谁知不小心一脚踏空,沿着两丈多高的石坎就下去了,自由落体中连带着泥沙簌簌作响,却一点没觉出害怕,反倒在那一刻体验到短暂的肉体飞翔的轻盈与喜悦,直至重重落地的那一刻,才知道疼痛。那可不止是两丈高的石坎,还惯性地连翻了两道梯田,把伙伴们吓愣了。我的腿上,胳膊上,脸上,均有擦伤,鲜血一点点地往出渗,一只胳膊已没了知觉,看他们惊慌的样子,我倒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从容不迫地捏了一撮细细的土面面将伤口胡乱一敷,然后把肩上的背篓扶好,用一只手支撑着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忍着疼痛,还冲他们傻乎乎地笑。后来,我还是和他们一起上了山,一只手已经无法活动,我就用另一只手捡干柴棒,大伙你追我赶地忙碌着,我丝毫不输给他们,赶在太阳下山前,我的背篓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回到家,母亲看到我身上的伤,吓坏了,问哪里还疼不,我指了指右胳膊,她拉开我的袖子一看,整条手臂肿的跟发面馒头一样,她惊诧于我的淡定,都伤成这样了,竟然不知道害怕,不知道疼,不知道哭。后来到医院检查,胳膊已经摔断了,学校批了我一个月的假,待在家里无聊透顶,母亲特地给我开了几回小灶,每次把准备卖了换零用钱的鸡蛋给我留一两个,打荷包蛋或者冲鸡蛋花儿,再放点糖,简直是无上的美味。病休期间,她还不让我四处乱跑,怕我惊到,接连几天晚上和外婆一应一答地给我叫魂。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过一丝丝害怕,反倒是面对家人的谨慎和照顾有点无所适从、隐约地,我也在问自己:那么高的坎啊,我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此后,我的生活惊险频出,为了够树顶的柿子,把树枝压断了,骑着断枝就摧枯拉朽地从丈余高的树掉下来,人不但完好无损,还保持着坐立的姿势,事后每每和人提及,自豪溢于言表,好似自己真就成了骑着飞天扫帚的少年英雄;有一次背着一篓木疙瘩,被树桩拌了一跤,和疙瘩一起从山顶摔倒山脚,爬起来满身是伤,但还是把四散的疙瘩收集起来重装,继续晃悠悠往家去……正因为皮实,家人对于我层出不穷的状况和惊险,已经见怪不怪了。直到有一天,我湿淋淋地从河里回来,父亲问怎么搞的。我说,河里涨大水了,过河的时候被浪掀翻了,滚了几滚,自己爬起来了。父亲没有先安慰我,反倒是吃吃地笑:“三儿整个就是混世魔王么!”

 

从两丈高的石坎上翻下来的那一年,我八岁,还处在无知者无畏的年龄,不知道哭,不知道疼。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起,我隐隐发觉自己对“怕”的先天麻木,对“痛”的后知后觉。

 

此后的生活还是在摸爬滚打着行进着。摔伤过,痛,也不痛。怕是怕的,只是后怕,反正真正遇到事儿的时候却一点不怕。

 

二、邂逅一只鹰

 

时常,总隐隐觉得在自己的心中,居住着一只猛虎,间或有细嗅蔷薇的雅趣,却无暇沉溺其中更热衷于历险和上路。

 

记得在读初二的一个下午,教室里老师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地讲解着《徐霞客游记》的那篇文章。而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翻腾的思绪,意兴遁飞,跃跃欲试,眼睛和魂灵都被对那座高山吸引了去。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便吆喝一大帮子人去爬山,以体验徐霞客跋山涉水,遍访名川的豪迈。谁知,大家刚走到河道,看我指的是观音山,就一个个蔫了,打了退堂鼓。那座山就坐落在镇子的西边,早些年修路时,山脚处被拦腰截断,临近公路的那面山是90度的斜坡。山上则被青藤,乔木,山竹,松树秘密覆盖。而山顶,一片怪石嶙峋,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孔巢穴,鲜有人际,曾经是黄羊出没的地方。

 

哼,说话不算话,胆小鬼,他们不去,我去。这样想着,我一个人兴冲冲往山方向奔去,没有路,就林子里钻,手脚并用地分开茂密的丛林和荆棘,闭着眼睛一路向前。山很陡峭,但我却被一种攀登的兴奋所淹没,丝毫不惧,倒是脚下才下过一场,泥土湿滑,走几步就会摔一跤,时刻提醒着危险途中,不时还得借助一下附在地表的草皮,其间就因为扯下一片草,籍由相反的力度身体紧贴着地面向下滑了四五米,直至手快抓住了一丛苦竹,才停下来,定睛一看,脚下便是几丈余的悬崖,不禁唏嘘不已。

 

藤藤蔓蔓,枝枝叶叶,相交繁复,看不到任何一条通往山巅的小径,我只有凭着感觉与方向,闷着头分开一片片的树枝和草丛,绕过密密缠绕的藤蔓,撇过张牙舞爪的荆棘丛林,继续费力地向着山顶的方向爬去。一路上,我不断地惊扰着丛林里的生物,有时候是一只兔子,有时候是一条窸窸窣窣的蛇,特别是鸟,好多好多的鸟,扑棱棱地从林中应声而出,形成黑压压的阵势……我甚至能听到山下的他们由此而发出的惊呼声。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知道闷着头往上爬。终于快到山顶,当我狼狈的从一架野蔷薇丛中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探头而出,迎面是一孔孔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洞,还未来得及抹一把额头的热汗,只听得忽的一声,继而一阵凉风从头顶掠过,这才看清是一只鹰,一只黑色的鹰,它几乎挨着头皮擦过,从我头顶的洞穴里飞驰而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动物,还是如此近的距离,它张开的翅膀足有两米,从头顶掠过时宛如一片乌云飘忽而过……

 
长久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被一种力量的东西感动着,震撼着,似要流出泪来。目送着那只鹰,飞向远处,没在云端,久久不能自已。那个午后,那的奇妙,仿佛一次命定的奇遇,那只鹰的身影竟也是少时最震撼的剪影和记忆

 

从山上下来,写下了生平第一首短诗《雄鹰》:你孤独的飞行,可你心不孤独,你傲视你脚下的世界,因为你鄙视平庸。

 

那一年,我十四岁。我的灵魂被一只鹰俘虏了。

 

十年后,我意气风发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振翅高飞,就因一连串的阴差阳错,跌落原点,回到家乡当了一名乡村教师,心中郁结,全然是不得志的苦闷。压抑的生活,让我试图想做一些改变,却又那样无力和艰难。有一天,我站在流水的桥上,看少时爬过的那座高山,心中五味杂陈,竟陡然生出那样的冲动,想要再爬一次观音山。

 

时隔多年,身形已不比当年矫健灵活,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我已是大汗淋漓,粗气直喘。直起身子站立,凉风习习,松涛阵阵,小镇的轮廓分明,完整展现在眼前独坐山巅,思绪如潮,却又像是一切都静止了,晚风如酒,让人陶醉,日暮晚霞的天空是倦鸟归巢的图画,山川,小镇,忙碌着的人们,还有那正在建起的高楼,都尽收眼底……

 

十年前,在这里,这座山被我路经,而我,也被自然深深折服,对生命深深敬畏,更有一只鹰永远翱翔在鲜活的记忆里,那腾空的力度与高傲飞翔,至今每每想起,依旧热血激荡。

 

十年后,这座山依旧在这里,被我朝圣,带着沉郁的心事,与对未来的思考,大山沉默不语,却又像是在拈花之间告诉我生命自然而然不可用强的法则。


十年前和十年后,一切都悄悄的变化着。

 

十年前和十年后,我还是我,山还是山,没了那只鹰,可那只鹰好像一直都盘旋在我灵魂的上空,孤独而又骄傲

  

三、系在风筝上的梦

 

那时候,我还在上高中。那时候,我们是最好的闺蜜。

 

我们留着同样的短碎发,穿着同款的运动衫,运动场上有我们灵活的身影;课堂上,我们鬼灵精怪地不时刁难刁难不怎么喜欢的老师;一到放假休息,两个人就高兴疯了,满山野乱窜,在学校后坡的地里偷人家的红薯,生一小堆火烤着吃,还没烤熟,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来,剥了皮,往嘴里塞,吃到满脸黑一块白一块,吃到一直不停地放响屁,美曰“狼烟四起”;除此之外,还一起吃饭,一起畅聊,那些日子纯白的像清香的栀子,每每忆起,总有一股暖流在心底缓缓流淌。

 

一天中午,我们在外面吃完饭,看到校门口有放风筝的,正好时下又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季节,便就各自买了一只风筝。

 

下午的体育课,体育老师有事情让自由活动,我们的风筝就派上了用场。

 

操场上,我们被一群同学簇拥着,吆喝着,我慢慢拉着线,起先小跑,待风筝缓缓飘到空中,我开始奋力奔跑。雨过之后的蓝天白云直晃人眼睛,耳畔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感觉惬意极了。我的风筝越飞越高,而她的风筝,试飞了好多次,每次都刚飞起来就跌跌撞撞地一头栽在地上。

 

她捏着飞不起来的风筝立在那儿抬头看我的风筝,眼看线就要放完了,我大声地冲她喊:“快!快!把咱俩的线接在一起,风筝就飞的更高了。”现实生活里,我们好到彼此任何秘密都可以分享,哪怕是一段时期的日记,也交换着看,更何况只是一截风筝的线,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假思索。

 

她有些沮丧,但还是把线给我了,我接好线头,再一次奔跑起来,风呼呼地吹着,我的风筝已经有些模糊的看不清了,它像一只拖着短尾巴的小鸟随时都可能消失在视线之外。两只风筝的线都放完了,风筝在天际已经飞的没影儿了,我捏着线,在操场上跑的满头大汗。

 

后来,线断了,它们疲软地落了下来,而风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纸鸢上天线扯断, 漠漠羌天只有云”,我一边咂摸着回味着刚才的尽兴,一边去找她。

 

她不见了,人群中我搜寻了再搜寻,也没看到她的身影。跑了太久,简直有点口干舌燥,我在水龙头那边抹了把脸,回到教室,看到她趴在桌子上发愣,一只手无聊地转着圆珠笔。

 

“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了也不叫我。”我走过去笑着把她拍了一下。

 

她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桌子上,没理我。

 

我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便轻轻推了她一下,一个软皮笔记本掉在了地上,我知道那是她的日记本。

 

我伸手去捡,刚拿到手上,就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但是日记本上的字,我已经看到了,只有短短的几句话:“看到她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的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心里充满了失落和难过……为什么我要把线给她呢?”

 

那一天,她没有理我,晚上吃饭我也没有叫她,只替她把热水瓶灌满了。

 

自那以后,仿佛有一根刺,如鲠在喉,在我们相处的时候。她再没有给我看过她的日记,而我,也没有给她看过我的。

 

本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却影响到我们青春的友谊。后来,我们渐渐在一起玩的时候少了,也不再像此前那样亲密无间地畅谈理想和未来了。

 

她开始刻苦做她的好学生,还蓄起了长发,人也变得淑女起来。而我依旧吊儿郎当,像个假小子,继续自己的特立独行,经常被老师批,仍我行我素。再后来,我们的身边各自有了新的朋友。有时候和一帮子人有说有笑地在路上走,也会迎面碰到她和别的同学其乐融融。虽然彼此只一个招呼而过,我总要情不自禁扭过头目送她老远,那一刻,心里有一丝小失落,小难过。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曾这样回过头来看我,是否在某一刻也有同样的心悸。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似乎已经习惯一些人在自己的生命里进进出出,不至于像此前那样失魂落魄许久了。好似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犹如天上的星辰,沿着各自的轨道航行,漫长的旅途,两条直线上的人在一个点上相交,而后沿着各自的轨迹向远方滑行。不论你怎样伤怀,怎样不舍,都无法改变这命中注定的相交与相离,而人唯一能做的则是心怀一颗感恩,真诚地对待在生命中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的每一个人,不让生命留下遗憾。

 

时间过去很久,我都不曾遗忘,不曾遗忘那个陪我一起走过一段路程的女孩,亦不曾忘因为一次放风筝而失去了她,更不曾忘在失去友情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那种无助与伤感。

 

我也惦记着那只风筝,那只被我放的太高而走失了的风筝,它最终会泊在哪一枝树梢上?我无从知道。但我却知道,当我手里握着一只风筝的时候,就要努力将它放飞,然后不停地奔跑,奔跑,让它越飞越高。

 

一些失去,必将失去;一些得到,必将得到。当风筝系在手,我只负责奔跑;当风筝自由飞,我只能任由自然。恰如人之一生,把命运交给命运,我只负责奋斗。

 

四、每一朵花都在努力地开

 

一直以来,都自诩是在路上的人,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喜欢行走中的惬意,徜徉,放松,其中之妙处,似乎不足与外人道也。沿途的风景,也许别人也曾去到过,领略过,却也因个体的差异而有所不同。风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公共的,又是私有的,因了心境,因了角度,因了机缘,所以独一无二,根本无需理论辩证所谓的人不能同时踏入两片河流的哲学命题。

 

看过那么多风景,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那次,一个花自芳菲的四月,一个平淡无奇的周末,因了那片风景,曾丝绸一样沁凉地滑过我的心尖,曾风暴一样敲打着我的门扉,而永恒定格在我十六岁的花季。

 

因工作之便,加上那点虚名,偶有机会与高中时候的老师坐在一个桌上吃饭,说来惭愧,在他们的印象中,我是为数不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整日晃晃荡荡,叛逆张狂,顽劣难教的“问题学生”。说来也怪不得老师,全然是自己不习惯重点高中日日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非得闹出点动作,增添点趣味方可罢休,有时候过了,就让老师都下不了台。当时竟幼稚到因这点特立独行引以为荣,沾沾自喜。事实上在大家是好学生的学校,想腾出点浪花基本很难,我只是比他们玩心重一点罢了。

 

只要有时间,必要出去逛,从不逛街,就喜欢背个画夹或是复读机,满山乱窜。山阳县城,诸如苍龙山、云台山之流,被无数次踏遍之后,早没了新意,倒是靠近三里店方向,县城最高的山——馒头山还没去过。乍一看,山体浑圆顶尖,倒真神似了馒头的形状。不知路该怎么走,单就凭着一股豪气去登。一大早吃了点东西,就向着山的方向出发,正是春暖花开,木叶葳蕤的时节,绿柳花红随处可见,且樱桃也正是成熟时节,穿过一些农家小院,常会被那鲜红欲滴的美味馋的流口水,每每心动想去顺手牵羊几颗,便看到树下都拴着的狗,吐着湿漉漉的舌头,终只好作罢。

 

途经一片白茅,那茅草芽儿正是时候,兴奋不已,边走边抽,边走边剥了皮,将长长白胖的穗儿往嘴里塞,随身背着的还有复读机,里面放着轻快的歌曲,沿着缓和的山脊一路向前,那真有风儿轻轻吹,彩蝶翩翩飞的惬意。

 

也许是路径错了,走了好远,好远,那高大的馒头山仍在前面横隔着,虽渐渐清晰,可跨过一道道座山,越过一道道岭之后,俨然它还在山那边,再奋力向前,把脚下的山踩在后面,到顶一看,它还是距离我很远。不知不觉间,随带的水喝光了,人也累的气喘吁吁,就边走边歇,直走到满是荆棘藤蔓的另一座山腰,不敢再走,自己的方向感一向很差,怕太远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干粮早吃完了,肚子仍咕噜噜叫唤。我只好停下来,站在山梁,临风而立,脑子里恍惚想到了夸父追日的故事,倒和自己蛮接近,不觉抿嘴一笑。

 

决意回去,却不想走来的路,就从另一道山脊绕过去,刚走了百余米,便被眼前那一片如烟似雾的景象震慑到了,那是怎样一片山谷啊,种满了芍药,且是花期最盛时节,那一片流花的海洋,红的,粉的,淡黄的,紫红的,挨挨挤挤,那般的鲜艳,那般的动人,那般的耀眼。那种生命的欣欣向荣让你不自觉想要狂欢跳跃,手舞足蹈。闭上眼睛,细嗅风中无处不在的芬芳和生命的热情,已然沉醉。一个人躺在一大片花海里,遥望天空的感觉是独特的,天空是那种比蓝宝石还要蓝的美,而那絮絮如丝的白云又岂是棉花所能形容的飘逸? 

 

谁会想到在这片寂静的山谷,会有这样一片花海,它们灿然的开自己的花,即便无人寻问,无人欣赏。那一刻,我相信这片花海将自己开的流光溢彩,只是为我绽放如雷,只是为迎接我的到来;那一刻,抑制不了内心的喜悦,我扔下背包冲进花海里,手舞足蹈,欢声跳跃;那一刻,我就是那芍药丛中的仙子,不问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不问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只有满心的喜欢,只有万物皆备于我的豪气。

 

痴了,醉了,累了,然后躺在干干的泥土上,透过芍药的花朵和叶子,看天空那蔚蓝无际,看飞鸟不时掠过,看白云如缕似幻……浑然不觉间便睡着了,那梦做的竟如此香甜冗长,醒来是被一阵凉风吹冷,打了个寒颤,悠悠张目,已是日暮西垂,斜阳正好,晕染无限江山,彩云织锦,落霞漫天,大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妙。兀自兴奋的欣赏一阵,再次回望这郁郁葱葱的花树,再一次的心被柔软成一条丝滑的锦缎,漫无边际地一任心绪潮起潮涨,心间澄明而无尘。

 

记不清是怎样飞奔着沿着山路小跑回去的,只记得进入村庄人家的时候天已全黑了,回首,再一次长足停驻,只为让自己更深的记得,这个下午,有这么一片花海,和我,和这郁郁春光一同绽放。

 

那个不被打扰的下午,那片热情的花海,那抹夕阳西下的晚景从此永远定格在我16岁花季。

 

从那以后,我开始知道,花开有时,不管你是一朵羞涩的蒲公英,不管你是一盆华贵的蝴蝶兰。每一朵花都在努力的开,每一朵花开都正当时候。

 

 五、上帝在云端,只眨了眨眼。

 

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大学过得很艰难,很艰难,胸中总憋着一股劲,几乎要将我冲爆。想来,内心该是一片多么辽阔的海啊,容的下那么多故事,容得下那么多情感,横无际涯,浩浩汤汤,我被一股强大的,几乎要灼伤自己的力量重重围困,却苦于无法挣脱,更没有办法驾驭,任它们窜行在五脏六腑之内不得安生。

 

那时候,因自卑产生的敏感,几乎让我有点神经质,一个班二十多人,富家子弟就占了三分之二,像我这样一清二白的人,全系就俩,一个是他,一个是我。

 

那个他是男他,家住农村,母亲因病早逝,父亲因工伤瘫痪,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二的弟弟,和一个初中没上完就辍学在家的妹妹。

 

 

说到底,我比他好不了哪里去,但自尊心让我不屑去揭开自己的伤疤在众人面前,以获得某种同情或者优待。在全系评助学金的大会上,一些条件不好的学生要上去讲话,把困难摆出来,然后由同学们投票,得票最高的人将拿到一等助学金,之后则以此类推。陆续有几个人上去了,他也上去了。很不善言谈的他,在讲台上有点唯唯诺诺的,目光闪烁,两只手来回搓着,哼哼了半天,声音小的像蚊子,辅导员只好让他下去,就自己了解的情况和大家讲了一遍。

 

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心火烧火燎地难受,脸都憋红了,一种羞辱感和自卑感让我一刻也待不下去,悄悄溜到图书馆看书去了。

 

事后,他被评了一等助学金,而我被老师安了个二等的,因为无故缺席,还被臭骂了一顿。

 

大学课程松散,纪律松散的气氛让人觉得压抑,寝室里天天围绕着美女帅哥明星化妆品之流的谈话让人觉得压抑,看不到未来的焦灼和迷茫让人觉得压抑。我天天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一本一本的书,漫无目的的看下去,只为不让自己闲着,没有想在书中找到“颜如玉”“黄金屋”,只想迫切地“武装”自己,“强大”自己。

 

开学没几天,宿舍一个女孩总有意无意地唠叨今天把钱丢了,明天把项链丢了,后天把手机丢了,指天骂地地抱怨,舍友们充分调动福尔摩斯的嗅觉,和雷锋般的热心参与到讨论中去,我半躺着在床头看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却一句话也蹦不出,我感觉到压力重重,莫名其妙就成了众矢之的。

 

事情总没个完,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她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故意要把我压垮。谁让我事事显得与她们不一样,天天独来独往,孤独的人注定是要被撇开在群体之中的。

 

持续了一个月,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大学简直就是炼狱,我想到逃离,想到辍学,好似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处境了。鼓起莫大的勇气,我走进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一间整洁、舒服、温暖的小房间,那位五十来岁的女老师,浑身都散发着优雅,知性,和修养。她用理解的眼神鼓励我说下去,起初我是害羞的,难以启齿的,但是后来,几乎就有些滔滔不绝了,那可能是我惟一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把自己完全打开。只记得那天说了很多话,说的口干舌燥,不停地喝水,而那位十分有修养的老师也不断地给我往杯子添水。倾诉完了,整个自己就轻松了。当我带着那位老师的话走出咨询室的时候,心情是愉悦的,甚至有点兴高采烈,时不待我。

 

至今,我仍记得她说:“在学校,大家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背景,好像不在同一起跑线。但是出了社会,一切自当重新排序。”

 

自那以后,我不再刻意将自己封闭在角落,积极参加一些活动,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校外联系了兼职,有时间就勤工俭学,大学全靠自己解决生存问题和四年学费,每一天都忙的沾床就睡;尽管这样心手不闲,却从没有停止过读书和学习,毕业前夕,自诩是把学校图书馆里所有感兴趣的门类的书都看了个遍,更赢得了一呼百应的好人缘和自立自强的小名气,一些学弟学妹们常来我这里取经,思想上情感上有什么困惑了,我也就成了知心姐姐,他们总说我身上满满的都是正能量。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四年的大学生涯即将结束,我却得到一个消息,那个他因为自我封闭,又压力过大,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无缘参加毕业典礼辍学了。

 

这件事在学校曾经轰动一时,我相信它对于我们班的很多人是有触动的,而那个触动最大的人无疑是我。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个人默默从讨论的人群中退出来,来到操场,内心被一种无名的东西压迫,裹挟着,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了一圈又一圈,直把黄昏走到黑夜,再把黑夜走到子夜,整个过程,我像是不停地在思想,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大脑像是被拥堵着,又像是一片空白。想来,那天自己若是不小心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肯定会被误以为是疯子,或者是受了什么刺激,需要用不断的暴走让自己平复下来。

 

我无意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更在乎的是自己眼中的自己。那个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类,同样出身贫寒,同样捉襟见肘,同样是容易被歧视的弱者,不管他自己如何独来独往,性格孤僻,难以接近,我怎么就不能因为相同的境遇而对他多一些关心,多一些鼓励呢?

 

是谁谋杀了他的未来?是他自己的自卑自闭,当然,也是包括我在内的人们对他冷淡与漠然。

 

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经完全改变……有时候,所有的争取和努力,都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多做那么一点点,只一点点,耐心而温情地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有时候只是一次的会意的倾听,就足矣抚慰受伤失落的心灵;有时候只是一句无心的暖语,就足矣拯救在无助中挣扎的人们;有时候多往角落里看一眼,那束光就足矣点亮暗淡的人生。

 

 

自那以后,我告诉自己,要与世界温柔相待。

 

  六、山登绝顶我为峰。

 

天竺山是藏在秦岭深处的众山中的一座,但是山阳境内,群峰若要竞秀的话,它就头筹。

 

都说,去到天竺山,不看一次天竺日出,等于白去。我登过四次天竺山,只看到过一次日出。

 

对我而言,仅这一次就够了。小王子在地球的花园里看到整整五千朵跟他的花一模一样的玫瑰时,难过地倒在草地上哭了。在听到狐狸说关于驯养的事情,他开始明白:因为他的爱,那朵花就成了宇宙间唯一的独一无二的玫瑰花。同样的,那一天早起看日出的足有四十余人,只因了那份不一样的心境,日出便也像是为我一人独有。

 

这是一次为期两天的摄影采风活动,由国家级摄影师带队,组织一批陕西省内的摄影爱好者和一位身材窈窕的女模,一行四十余人浩浩荡荡向天竺山进发,我作为东道主方的工作人员,需要全程陪同和参与到活动中去。

 

晚上联欢过后,大家就在帐篷里休息,那感觉非常奇妙,夜晚,一切都静下来了,偶尔只听得几声鸟鸣虫唱,松风阵阵,吹起道观屋檐下的铃铛,清脆作响,悠远绵长,恍若世外;仰望星空,有云破月,又有花舞清影,无数星辰密密点缀,晶晶闪闪,那样静谧,那样清澈,人像是置身于童话的秘境之中。

 

与同伴一夜畅聊,凌晨两三点才昏昏睡去,四点半的样子,就有朋友在帐外叫我起床,说东方亮了,该起来看日出了。我迷迷糊糊赖了十几分钟,虽然有些艰难,毕竟还是起了。走出帐外,大伙还真积极,二十几位摄影爱好者早起了,其中不乏六十多岁的老者,他们各自备好长长短短的大家伙机器,正严阵以待呢!清早飕飕的,山风凛冽,有的边跺着脚,有的用嘴往手心哈气,有的干脆把被子裹在身上。

 

大家就看日出的地点上产生了分歧,一拨人坚持要去铁钟坪那边的观景台,一拨人选择到与刀背梁遥遥相对的凌云亭,而剩下的一部分人就原地在天竺大顶上等着太阳出来。

 

铁钟坪那边的观景台风景虽然秀丽壮观,能看到水漫金山一般波澜壮阔的云海,但位置稍稍背阴,太阳应该不会那么早出来;天竺大顶固然视线开阔,但从这个角度拍摄天竺日出的照片太多,便也缺乏新意。想到这,我就随同几个同伴一起去凌云亭。摸黑到了那儿才发现失算了,凌云亭虽然地势险要,绝壁一悬,可前景太空,极目远望,只能看到苍茫的原野,根本拍不出日出的磅礴气势来,说到底最佳观看点还是在天竺大顶上,眼看太阳已经露出了小半边脸,为了赶上最佳时间,我们急忙忙返回大顶。

 

待我们刚到天竺大顶,去往铁钟坪的那拨人也到了,彼此见面,哈哈一笑算作心领神会,倒是留下的人开始得意:“我说吧,最美的日出在这儿,你们偏不信。跑冤枉路了吧!”有人打趣地说:“怎么就冤枉路了呢?我们是在为看日出做热身运动好不好。”然后,大家都乐了。

 

“屏住呼吸你的呼吸吧,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有人十分煽情地吆喝,将大家的情绪一下子都调动了起来。

 

可不是!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莽莽苍苍的山野雾气渐渐消散,刚才还是一片铁青,微微泛白的东方,此时已经染上了一层淡黄,一层橘红,一层绛紫,这淡黄、这橘红、这绛紫交织在一起,像天际正在孵化中的鸡蛋,红火的太阳就萦绕在那团彩云之中,越变越大,越变越亮……倏然,一阵风起,云海像怒涛一样翻滚着,潮涨着,一眨眼功夫就将流光的溢彩吞噬殆尽,天空顿时阴翳起来,云雾也像是背着沉重的担子,愈发显得低沉。

 

山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太阳被乌云遮住,眼看我们的等待就要要落空。哦,别急,此时,就在整个乌云的四周镶出了一道金边,那金边起初只是一线,后来慢慢地越来越长,越来越宽,也越来越亮,终于,那团火红一跃而出,万丈霞光喷涌着射向天空,好不壮观。

 

大家都很兴奋,手里的相机咔嚓个不停,或蹬、或仰、或俯、或躺,各种姿势,不一而足。我的视线停泊在对面的刀背梁上,那可是天竺山的至高点啊!在最高点上看日出会是什么样的呢?想到这儿,我不假思索就沿着道观旁边的小路往刀背梁奔去,太阳就要完全升起来了,要在此之前赶到山顶,就必须争分夺秒。小路曲曲折折,忽左忽右,两旁又是树木掩映,为了节省时间,躲开障碍物,我手脚并用地猫着腰向前飞奔,期间手被荆棘刺破了,还摔了一跤,膝盖也被石块咯出了血,我无暇顾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在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前,抵达山顶。

 

终于达到山顶,快速奔跑导致我大脑缺氧,整个人一阵昏眩,便也顺势躺倒在地。而此时东方的日出,像是专门等待在那一刻,在那一刻,正当其时地喷薄而出。该怎样形容那一刻的壮丽呢?在奇幻的大自然面前,任何字句都是苍白而无力的:太阳,火红的太阳,刚刚冲破母亲那温柔的子宫,开创出自己崭新的生命体,刹那间,云朵赤紫交辉,天空被熊熊点燃,山川和大地披上了五彩的霓裳,满天彩霞与怒涛滚滚的云海融为一体……张开双臂,我感受着松风与绿浪,真一是“青山无墨千年画.流水无弦万古琴”。醉了,真的醉了,嗅一嗅,那空气真是清新极了,还带着淡淡的香甜;看一看,那白云在山间环绕轻舞,树叶在风中摇摆,鸟儿梳理着羽毛在枝头轻快地唱着晨曲……

 

久久地,我久久地立在那山之巅,在浩瀚无垠的自然面前,感受着日月山川的奇幻与伟岸,博大与厚重,我没有了“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豪迈,只有被深深折服后的感动和谦卑。

 

是啊,如果人生是无涯的嵯峨山脉,那么活着就是一连串对远方的向往和朝圣,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却又有另一个远方在呼唤。无穷的远方,有限的生命,矛盾的存在必然导致抱憾和饮恨。但话说回来,这世间,肯定有我们不能达到的远方,就好似有时候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抵达一个人的心底一样。但是,只要心系远方,勇敢上路,奋力直追,即便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也可以无悔矣。

 

 有人说:生活可以在低处,但灵魂一定要在高处;也有人说:在这天底下,有许多我迟早要去的地方。人之一生,诚如一次次的攀越,一次次的挑战,一次次的远行。我只知道,灵魂远比双脚所行的路程远。天地的无边无垠,宇宙的无始无终,更多时候不是用脚丈量出的,而是人灵魂向内感知到的,正如瘫痪在轮椅上的霍金能幻化出一个果壳里的宇宙一样。

 

人越向内,世界越清晰;越向外,越被浮相所迷惑。

 

始终不知,灵魂的远行对于个体生命是重生或是更深的陷落。只希望,我的灵魂能等一等我的脚步,在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暮年,一些灵魂曾远行的地方,我的脚步也曾抵达。
  
  • 望九
  • 发表于:2015/10/14 11:41:08
  • 来自:陕西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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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桔灯
  • 发表于:2015/10/14 16:33:47
  • 来自:陕西
  1. 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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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达,深隧,语言细致,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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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马久居安适亦非良驹;利刃之器不以出鞘亦必钝饬
  
  • 情人太多不敢留名
  • 发表于:2015/10/15 20:58:39
  • 来自:陕西
  1. 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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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作。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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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闻孝书
  • 发表于:2015/10/30 22:56:38
  • 来自:广东
  1. 4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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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笔,不愧为大家之作,值得一读!我们特别欢迎毕老师的文章和作品,令人久读不厌!每读一次,都会给人一种新的感悟和启迪。
  • 散花天女
  • 发表于:2016/2/13 15:08:31
  • 来自:陕西
  1. 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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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受益匪浅。
  • 初心丶
  • 发表于:2018/7/29 13: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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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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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不为俯视众人 只想更接近真理与灵魂
  • 你那亲爱的我
  • 发表于:2018/7/29 23:26:42
  • 来自:陕西
  1. 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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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早的帖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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